“臣并非想离间娘娘与宁国夫人的姐妹情。”她正色道,“但须知,娘娘是后宫之主,照看宫中妃嫔是您职责所在,不可懈怠。同样的道理,外朝政事,不该娘娘过问的,亦不可逾越,这才是处世之道。”
恭妃好像明白了什么,觉得十分有道理。
可她也隐约奇怪,王咏絮是程丹若请的人,怎么和她唱反调?
好似察觉到了恭妃的疑问,王咏絮又开了口。
“所谓‘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宁国夫人虽然举荐了微臣,可微臣不能因为她是荐主,就对娘娘的过错视而不见。若如此,就是我有失为人臣的本分了,我没有尽到本分,又有什么颜面来教导娘娘呢?”
恭妃一怔,倏而信服:“王典籍所言有理。”
她身居高位三年,却从未有人这般教导过她。荣儿忠心,却是奴婢,只能劝而不能教,敏姑姑私心太甚,总让她疑神疑鬼,程丹若固然好,却也太好了,和她待在一起,总让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王咏絮到她身边才两日,却能把道理和她说透,让她茅塞顿开。
“今后有什么事,王典籍也不妨直言。”恭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拉拢她,略显滞涩地脱下手腕的玉镯,“你的提点,本宫铭记在心。”
王咏絮肃然道:“娘娘言重,这是微臣的本分。”
但她收下了玉镯。
恭妃安了心。
王咏絮又告诉她,明天最好关心一下二公主,尽到庶母的职责,也要安抚其他妃嫔,稳定人心。
恭妃全都应下。
临近二更,王咏絮才离开永安宫。
小宫女在前头挑灯引路,她裹紧斗篷,脑海中回忆起了程丹若的话。
“你在永安宫里,不必太顾及我。”她这般关照。
王咏絮不解其意:“何意?”
“兼听则明,偏听则疑。”程丹若道,“你和尚宫都是秉性正直的人,我相信你们能教好皇贵妃。”
当时,王咏絮嘟囔了句“多谢你信任了”,也没多想。
现在却明白了。
恭妃对程丹若的信任固然有,却经不起日积月累的考验,谁也不可能自始至终信任另一个人。
人最相信的始终是自己。
恭妃身边有不同声音,她在衡量后做出的选择,便以为是自己的抉择。
自己的决定,怎么会有错呢?
这才是长久之道。
虽然……这个结果,本就是程丹若的意思。
王咏絮呼出口气,心想,我可以永远不背叛你,但你要修身洁白,居官无私,一直是忠臣贤士才行。
祖父教过她,“行以仁兮止以义,生以贞兮死以洁”,王絮娘可置身事外,却不会做奸臣小人。
不过,程丹若既然走到今天,应该不会做不到。
她一向都是个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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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到承华宫打了个卡,就愉快地下班了。
天底下什么活儿最难做?掌钥匙的大丫鬟算一个,她可没打算一直帮恭妃管理后宫。
一来,名不正言不顺,外戚插手后宫事儿干什么?闲言碎语多了,人就容易怀疑无风不起浪。
二来,恭妃不是傀儡,有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为她安排好任务,不去动摇她母亲的身份,她安心了,程丹若也省事。
今天不就早下班了?
她高高兴兴回家,吃了顿热热的饱饭,抽空处理几件家事,再把姜元文叫来,让他最近和江南的文人才子多来往,互相混个脸熟。
姜元文欣然同意,他本来就爱交朋友,自己也算是半个江南人,和江南士人很有共同话题,审美也相近。
同样的,江南士人其实也想多亲近谢玄英。
他的师承背景在海宁,祖籍在姑苏,青年才俊不说,长得还特别好。哪怕不在朝为官,也是很多人想结交的对象。
更别说他身居高位,三十出头就入阁了。
晏鸿之名望大,但他老了,阎韧峰有资历,但他也老了。
许尚书倒台,今后江南党人以谁为首,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谢玄英绝对是热门人选。
“外界仰慕清臣的人数不胜数,只恨没有机会结交,请我说项的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人。”姜元文赴宴多了,也过意不去,“夫人看何时方便,我引荐一二才俊可好?”
“当然好,不过还是得等孝期过去。”程丹若笑道,“还有,别光顾着他,我的事,光灿也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