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妃扫向群臣,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帮她,全都是作壁上观。她想求助于靖海侯和谢玄英,却怕开口露怯,叫人小瞧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就如首辅所言。”
话一出口,帘后的群臣就不约而同地瞥了她眼。
太过默契的动作,仿佛异口同声的嘲笑,令恭妃顿时心跳加速,脸色煞白。
杨首辅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道:“还有一事,陛下丧仪须由命妇于西华门哭临,宁国夫人为外命妇之首,届时就由她令众命妇哭临,娘娘以为如何?”
这乍听是好事,可外命妇哭临要好几天,有的是法子绊住她。
她一旦不能脱身,就会失去先机,一步步落于下风。
当然,恭妃没有想到这一茬,她只是忖度着,程丹若不在宫里,如果太后有什么幺蛾子,自己独木难支。
“不是还有安国夫人吗?”她私心里也想和贵妃卖个好,“请安国夫人,还有靖海侯夫人为首吧。”
对,没错,她也需要示好靖海侯,这么说应该可以。
果然,靖海侯立即感激道:“谨遵娘娘旨意。”
恭妃稍稍安心。
这时候,杨首辅终于露出不满之色,指责道:“宫禁门卫非是儿戏,皇贵妃常留命妇在宫中,于礼不合。”
他一板一眼道,“娘娘有事,随时传命妇入宫觐见便是,这般纵容亲眷,视大内关防为儿戏,怎能为六宫表率,母仪天下?”
恭妃不免愕然,这事有这么严重吗?虽然她也听过宠妃纵容家眷,占田霸宅,无恶不作,引来御史弹劾。可程丹若只是留在宫里,何至于此?
“娘娘几曾见过安国夫人留宿内闱?”杨首辅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匡尚书随后跟上,肃然道:“陛下驾崩,宫防更该戒严,娘娘为天子母,当以身作则,方能安定内外,令朝野信服。”
曹次辅点点头,扮演好人的角色:“宁国夫人素来贤良知礼,定不会让令娘娘为难。”
蔡都御史对程丹若并无恶感,可权力之争你死我活,他既然是杨首辅的人,当然要和自家人站统一战线。
“首辅所言甚是,娘娘三思啊。”
阎尚书见他们都这么说了,本身也对女人干政十分反感,亦道:“娘娘慎行。”
他们是朝堂最有分量的文官,七卿占五,这会儿一个接一个,一句接一句,好比海啸来袭,顿时动摇了恭妃的心智。
竟这般严重吗?
出宫好像也并无不可,杨首辅也说了,她有事可以随时传她入宫。
大郎还未继位,怎能惹恼这些人?
她一时不能抉择。
帘外,谢玄英冷眼旁观。
他看得明白,杨首辅等人之前的反对、退让、首肯,都是为了这一刻。
太后的加封、命妇的哭临,她已经拒绝了两次,难道还要再拒绝第三次?她把堂堂首辅当成什么,又将内阁的尊严至于何地?
他们逼迫这个女人,既是为了除掉程丹若,也是为了打压恭妃,让她不敢置喙朝堂之事。
恭妃没有手腕,也没有坚定的意志,她方才的种种表现,足以让在座的每个人摸清她的底细。
但他没有开口。
就好像靖海侯也没有开口。
他的父亲在评判恭妃,更在评判程丹若对恭妃的掌控力。
“娘娘,殿下醒了。”荣儿及时提醒。
恭妃如梦初醒:“此事容后再议。”她准备先走为妙。
杨首辅岂肯功亏一篑,立时道:“臣等正欲求见太子殿下。”
恭妃踟蹰不定。
照理说,不该阻止大臣求见太子,可杨首辅咄咄逼人,大郎又素不喜“姨母”,倘若开口让她离去,她能劝得动吗?连孩子都管不好的母亲,大臣们能承认她的太后之位吗?
荣儿见恭妃迟迟不语,不由暗自着急。
娘娘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怀孕的田贵人虽然谨慎忍耐,但也不乏期许,可后来位份升了,陛下却一次又一次斥责娘娘,反倒让娘娘患得患失,做什么都瞻前顾后。
她不敢责怪皇帝,只能替主子难过。
“娘娘,”荣儿觑见墙根下的人,如见救星,“穗儿来了。”
恭妃看向似有事回禀的穗儿,示意她上前回话。
穗儿行礼,躬身道:“宁国夫人说,二公主痛哭不止,动了胎气,还有几位娘娘哀恸过甚而至晕厥,她已经为几位娘娘施针,只怕承华宫那边顾及不上,请娘娘打发人关照一二,莫要让齐王随意进出,免得乍冷乍热,身子受不住。”
恭妃忙道:“二公主还好吗?还有谁病了?”
“二公主月份尚浅,一时情绪过激,难免影响胎儿。”穗儿道,“淑妃娘娘说,她不放心二公主回公主府,想留她在宫里住两日,再请宁国夫人看顾一二,请皇贵妃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