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道:“是。”
“朕已下旨,如有不测,令盛还之陪葬。”他道。
程丹若心领神会:“盛院使失责,自该重惩,臣妇一定告知诸位大人,将盛院使压入大牢,以待秋决。”
然后,待新帝登基特赦,盛院使自然拼死报答。
皇帝见她明白,心中忽得一松,强行屏住的精神随之消散。
黑暗来袭,他头一歪,顿时失去了意识。
“陛下!”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谢玄英扑过来,满脸急切,“姑父。”
程丹若也跟着过来,半跪在床榻前,把住他浮肿的手腕。
脉搏很不对。
她掏出荷包中的圆镜:“把蜡烛移过来。”
石太监和李太监同时冲过去端烛台,递到她身边:“夫人,陛下……”
“嘘。”程丹若拿着镜子,转动调整反射出来的光斑,“撑开陛下的眼睑。”
这在平时可是冒犯龙体的大罪,可现在顾不了这个,石太监跪下来,轻轻掰开皇帝的眼皮。
程丹若拿光点照他的瞳仁:“眼球无运动,瞳仁对光反应迟钝……叫太医!陛下中度昏迷了。”又试他的鼻息,脸色更难看,“呼吸很慢。”
在场的人齐齐变色。
外间传来满太监焦灼的声音:“快请太医!太医!!”
“召各位大人吧。”程丹若建议,“如果不好……怕是快了。”
石太监差点昏过去。
谢玄英道:“我去喊人。”
他起身到外边,随便点了两个小太监,吩咐他们去各家传话,令其进宫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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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身体相当好。
谢家火树银花,他把玩着手上的杯盏,精神奕奕地看着孙子孙女在庭院里缠着老四放炮。
柳氏坐在他身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谁都知道是在为两个儿子发愁。但她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看看表:“快子时了,端汤圆吧。”
于是,一家人又聚拢过来,分吃汤圆。
小孩子们吃到铜钱,大呼小叫起来,阖家热闹。
靖海侯吃得很慢,但碗里十几个一个没剩,都安安稳稳地送进了肚子。
“侯爷还是留神些,仔细克化不动。”柳氏劝诫。
“无妨,不过怕万一……唔。”靖海侯眼尖,瞧见大管家快步走来,“侯爷,三爷派人传话,道是请您立即进宫。”
靖海侯眼中精光一闪:“知道了,我这就去。”他嘱咐柳氏,“家里交给你,老二,看好门户。”
柳氏和谢二都知道现在进宫意味着什么,立马应下。
莫大奶奶、荣二奶奶和魏氏搂过各自的孩子,催促他们回屋睡觉。
谢家忙中有序地运转了起来。
昌平侯家、杨首辅家、曹次辅家、薛尚书家、段春熙家亦是如此。
他们接到消息,虽然惊愕,却也有心理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宫里。
谢玄英在乾阳宫等着他们到来。
杨首辅见到他,微微挑了挑眉毛:“陛下如何了?”
“太医正在施针。”谢玄英谨慎道,“请诸位大人提前进宫,不过以防万一。”
正旦本就要进宫朝贺,稍微早一点上门,不算太过分。
“谨慎些好。”靖海侯立马出声帮腔,“我们就在偏殿等一等吧。”
杨首辅却不肯轻易让出主动权:“陛下怎么样了?我要亲眼见一见陛下。”
皇帝病重至今,越来越不肯见他们,可若最紧要的关头,只有太监宫妃在身边怎么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手脚,假传旨意。
他必须亲眼见到皇帝,确保他还活着才行。
“那诸位就在帘子外看一眼吧。”谢玄英轻声道,“不要扰乱太医诊治。”
他退后两步,给他们让路。
杨首辅率先走进去,往里间张望了眼。
盛院使和擅长针灸的郑御医正交头接耳,为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下针。
他有点老花,但不近视,借着满室的蜡烛,能看见皇帝的胸膛微微起伏。
杨首辅松了口气,退出两步,又问:“太子殿下在哪里?”
“在东偏殿。”谢玄英回答道,“今日陛下传太子、齐王、善德公主一道守岁,皇贵妃、淑妃娘娘也在。”
杨首辅既满意又不满意,满意之处在于太子,不满意的是齐王等人。
但转念一想,齐王还是个婴孩,无关紧要,便也罢了。
“那我们就在偏殿等等吧。”他发话。
靖海侯瞄了眼屋内,发现立在墙角阴影处的儿媳妇,满意了。
“三郎。”他使眼色,“你跟我们一道等着吧。”
“是。”谢玄英跟着众臣到了西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