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有功,你就有。”皇帝摆摆手,“先前你所奏之事,朕反复思量过了,确实,近年宫规散漫,人心浮躁,是该肃正一二。”
洪尚宫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六局一司架子犹在,可如今女官多为宫人擢升而成,纵然读书认字,焉能以师相待?”
夏朝建立初期,女官均是来自书香之家的女子,知书达理,通晓大义,由她们负责教导秀女,底气十足。
但随着后来宦官势力的壮大,女官的权责被分薄,逐渐沦为仆役,如今女官多由宫女提拔而成,对妃嫔毫无底气,教导品性等同于空话。
“要肃正宫规,清荡内闱,六局一司须选拔新秀,采选知书达理之辈,如此方能内治。”
洪尚宫诚恳进言。
皇帝其实已然有些心动。他迄今膝下无子,为此多纳妃嫔,可人一多,纷争便随之而来,人人都想拔得头筹,争风吃醋之事屡见不鲜。
他有心整顿,可一来,中宫之位空悬,贵妃终究差了一筹,二来,重用宦官后患无穷,且易惹来朝臣抵制。
也许,是时候重新启用六局一司了。
皇帝颔首:“你写个折子,细细说明人选,但有一点,去年方采选过秀女,这次便不要劳师动众,就在京畿择选吧。”
洪尚宫深深拜下:“谨遵圣意。”
第58章 水灯会
谢玄英和荣安公主打了个照面, 又等了一刻钟,被皇帝叫进去。
皇帝正在用早膳, 头也不抬地问:“荣安没哭吧?”
谢玄英一语不发地撩起袍角, 轻轻跪下。
身如青松,衣如红枫,照得整个宫殿都明亮了起来。
“唉, 跪什么?”皇帝无奈地放下调羹, “起来起来,半年前就跪过了, 今天没让你跪。”
他不容置喙道:“坐下, 吃过没有?给他上茶, 没眼力见的东西, 这么冷的天, 别冻坏了。”
谢玄英起身行礼,规矩地坐在杌子上,接过宦官递来的茶盏:“用过了。”
“赶着上朝, 肯定没吃好。”皇帝也是人, 平时和一般的长辈并无区别,“陪朕一道用些。”
宦官们麻利地备好新的碗筷, 一个和气的太监手持公筷,替他布菜。
谢玄英陪皇帝吃饭的次数太多,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知道该怎么吃、吃多少,才显得不生疏也不逾越。
反正,看上去用得很认真, 很好看。
皇帝心神舒畅,又吃了几口。
大伴凑趣:“每次谢郎陪膳, 陛下总会多用些。”
这是从小陪伴皇帝的太监,情分非同一般。皇帝呵呵笑,点点他:“次次都打趣三郎。”
换做其他人,必要诚惶诚恐说什么“不敢”。但谢玄英这么做,就太生疏了。皇帝并不希望他太客气。
因而只是点头:“大伴最爱拿我玩笑。”
“冤死老奴了,谁让三郎不止能开胃,更能开怀呢。”大伴振振有词,“陛下,这可不是老奴的错。”
“欸,差不多得了。”皇帝说,“三郎要脸红了。”
谢玄英:“……”
他默默放下筷子。
宫女换上新茶,漱口擦嘴。
做完,皇帝才准备去前面的光明殿处理正事。而他召谢玄英来,也不止是为了处理小儿女的感情问题。
入光明殿,赐座。
皇帝说:“三郎,将你在盐城之事,仔细说与我听。朕想知道,如今我大夏的卫所,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谢玄英顿了顿,收敛容色:“是。”
*
十月十五是人节,也就是古代版的老人节,要进行一系列尊老爱幼的活动,什么准备寿桃,给尊长拜寿,等等。
这个节过不过,看各家的情况,晏家因为晏鸿之算是老人,应景为他和洪夫人准备了寿桃作为点心,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今天还是另一个节日。
下元节,水官解厄之日。
设斋建醮,做法事,请人诵经,焚表疏,祭祀祖先,吃豆沙包子。
最重要的是——夜里要去放河灯,祈求平安。
说人话:出门的日子。
但很不巧,洪夫人来了月事,行走不便。大奶奶说留下来侍奉婆母,被她驳了回来:“难得的好日子,做什么不去?”
她安排:“孩子放我这里,让老大带你和隐娘一道去,多放几盏,为大郎消灾解厄,祈求他和隐娘平平安安长大。”
事关孩子,大奶奶心动得很,不再推辞。
而程丹若更没有开口。今日她已为洪夫人施过针,知道并无大碍,主要是古代没有卫生巾,走路容易各种漏,才不好出门的,没必要故作殷勤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