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点评道:“余家是耕读之家,家风清正,虽不算富贵,却胜在安稳。依你说,隐娘是个爱吟风弄月的性子,嫁过去一生顺遂也不错。”
“确实,隐娘和爱娘不一样。”程丹若惦记起了金爱。
泰平二十八年秋,皇长子出生,二十九年春天,金爱父女自江南归,带回了当地大夫。
程丹若安排他们去太医院进修半年,学会牛痘技术后,回乡推广牛痘。
而金爱去过江南富贵地后,依旧不改志向,愿意嫁回西南。金仕达也同意了,却表示她嫁过去,他就要辞了西席的职位,去西南定居。
程丹若觉得,在贵州放几个她的人很要紧,也点了头,写信给玛瑙,让她替金爱物色。
玛瑙不负众望,考察了番本地的少年郎,最终表示还是李伯武的侄儿最合适。
她让李郎送来药局的账目和土仪,顺便给金家父女相看。
李伯武的侄子浓眉大眼,五官不算英俊,但很有男儿气概,身高和武艺都还算不错。
金爱很满意:“我手无缚鸡之力,在西南这地方,再嫁个文弱书生可不行。”
程丹若:“……”
她怀疑金爱在内涵她爹。
但既然金爱看中了,李伯武又是谢玄英的心腹,这门婚事再适合没有了。
程丹若收金爱为义女,为她备了一份嫁妆,在二十九年末,把这摩拳擦掌的小姑娘嫁了出去。
谢玄英见她提起金爱,随口问:“可有信来?”
“自然。”程丹若自炕柜中取出一封信,“爱娘是耐不住的性子,已经去看过赤韶了。赤韶去年刚生下一个儿子,夕显贵身体不好,已经在准备后事。”
谢玄英拈起一片云片糕:“你嫁她还是嫁对了。”
李伯武也有信给他,但多是朝廷命官和夷寨动乱,说起几家土司的动向,大消息知道,小道消息却少了很多。
西南毕竟不是汉人的地盘,语言和风俗差异大,消息流通就慢。
金爱和赤韶、安小娘子的交情,能很好弥补这一点缺陷。
他眼睛尖,看见炕柜里还有别的信,随手取过来展阅:“文家,哪个文家?”
“长春号的文大奶奶。”程丹若吃的是自制的薯片,土豆切片烘干,撒上盐和辣椒粉,味道不错,“她的小女儿要出嫁了,问我京城流行什么样式的料子。”
谢玄英:“然后?”
“我就送了匹贡缎过去。”程丹若道,“作为回报,她给我送了好些牛。”
文大奶奶的意思本就不是问料子,是想讨要一份体面。
晋商多豪富,怎么会买不到贡缎?只是不能光明正大地穿。
程丹若“送”给文家,文小娘子就能穿出去了,且贡缎难得,宁国夫人的名头更难得。
亲家知道文大奶奶能和宁国夫人说得上话,也会高看儿媳一眼。
而文大奶奶很聪明,早就发现了程丹若不爱收钱,所以,得知她在推广牛痘,便送来一匹牛,美其名曰做善事,其实就是向她送礼。
偏偏程丹若确实很需要这份礼物。
皇帝在皇长子出生前,对牛痘的热情一般,但在他出生后,不仅以此为由,加封她为宁国夫人,更是不遗余力地宣传起了牛痘的功效。
防治天花,优于人痘,天赐良药,祥瑞之兆。
总之,就是我这个皇帝当得好,我的儿子生来带福气,才有这样的好事。
程丹若……不和皇帝争这个。
只要能出钱,他说是梦里得到的都行。
既然官府着手推动,牛就开始紧俏,养牛成为风口之一,让不少人破产——因为他们以为牛痘是要靠杀牛制作,没想到可以不杀,借来发一次痘就行。
结果奸商囤积,导致牛价上涨又飞快跌落,赔得倾家荡产。
然则,既不能杀牛,每头牛能产的痘种就十分有限,种牛就是很大的缺口。
程丹若和太医院商量了很久,最终采取一个比较笨的办法:自给自足。
以一个村为例,村里有牛的贡献出来,大夫给牛种上后,再取痘种给人。出了牛的不收钱,没出的给个十来文,收取的费用官府一半,牛主人一半。
目前为止,受众惨淡。
老百姓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天花不在眼前,他们不想花这冤枉钱。
而有牛的主人家,宝贝自家牛都来不及,怕染了牛痘,自家的牛就一命呜呼,也不肯出牛。
比较有市场的还是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