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这样的情况是能改嫁的,但她的聘礼中有婆家的秘方,看都看了,怎么能退?婆家不同意她走,要她给儿子守着。
她娘心疼,怕她留在婆家受磋磨,便说自家女儿可以不改嫁,只是留在婆家空耗青春,不如进宫伺候。
“我这闺女自小机灵,灶台的活计做得不比儿子差,当初你们不也是看中她手艺好,能帮衬相公才求的吗?白白浪费在家,岂不可惜?”
她母亲这么说服公婆,“进宫去做个女官,凭她的手艺,早晚能得贵人青眼,我也不说别的,宫里出来最有本事的人,你们也清楚人家现在的身份,纵然是得个孺人的诰命回来,也是光耀子孙了。”
师圆儿知道,她娘说的是宁远夫人。
彼时还只是淑人,可做了两年女官,就封了四品的事,京城谁人不知?嫁的还是靖海侯府。
帝王恩重,婆家也心动,松口同意。
而娘亲对她又是另一番说辞。
“你爹说了,拿新的方子和他们换,让你改嫁,这两个老不死的偏不松口。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被拿捏,伺候那个老虔婆有什么出息?进宫伺候贵人去,以后争个诰命出来,她们也不好磋磨你。”
亲娘就是亲娘,纵然艰难,还是为女儿谋划了一条不错的出路。
师圆儿进宫的头两年,还真的过得不错。
她新进宫,便分配去给秀女们做菜,因手艺好,很快得到贵人青睐,总是点名让她做。
师圆儿从女史到掌膳只用了半年,三年后又升为典膳。
然后……娴嫔第一次怀孕,数月后,孩子没了。司膳是头一个被怀疑的,只是没查出什么问题,贬为尚寝局女史,到西苑养花去了。
师圆儿运气好,那天来月事请假,逃过一劫,之后被升为司膳。
过了几个月,尚食陶莲暴毙。
师圆儿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尚食。
大家都说她得了娴嫔的青眼,前途不可限量,只有她自己知道,李提督曾意味深长地暗示她:“别糊涂,你爹娘兄弟可都在京城呢。”
是啊,其他女官都是各地采选的,京城本地的并不多见,她却不然。娘家婆家都是御厨世家,在京里都有三进的大院子。
假如自己犯了错……师圆儿每每想到这一点,就不寒而栗。
“尚宫。”她规规矩矩地欠身。
洪尚宫问:“娴嫔那儿怎么样了?”
“今日用了些面食。”师圆儿轻声道,“娴嫔是山西人,喜欢那边的醋味儿,酒醋面局正好有,我弄了点过来,果然比以前用得多了。”
洪尚宫点点头,耐心道:“现在宫里最要紧的就是承华宫,旁的事,你交给底下的四司去办,专心伺候好娴嫔,就是你的功劳。”
师圆儿忙道:“我知道的。”
“明儿又是请平安脉的日子。”洪尚宫道,“盛院使来了,你多讨教,每日的菜单都拟好,他定下才行。一应文书,全部记档送来,饭菜都留少量送到冰窖,这事繁琐归繁琐,却马虎不得。”
师圆儿一一应下。
待出门,已是月上中天。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趴在桌上叹息。
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长。
还有四个月……
能熬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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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李太监拿过口供,目光微凝。他不敢大意,忙卷好口供,借夜色的掩护,往光明殿求见。
皇帝已经洗漱完了,正盘坐在榻上欣赏字画。
石太监亲自挑起画竿,旁边两个小太监举着蜡烛,方便皇帝全方位赏玩。
听说李太监过来,他脸色微沉:“让他进来。”
李太监弯腰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拜倒,双手高举口供:“陛下,问出来了。”
皇帝喝口茶,拿过了几张薄薄的口供。
他一目十行看过,面无表情。
李太监的额头嗑在金砖上,心里忐忑得紧。
今天查出来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如承华宫的小宫女和清宁宫的姑姑认了干亲?洒扫的太监有个相好的宫人,是慈庆宫当差的,有个针线上的宫人受过死去的卢翠翠的恩惠……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说不清楚。
“朕知道了。”皇帝放下口供,淡淡道,“差不多了结吧,别吓到那边。”
李太监轻声细语地应下:“是,奴婢遵旨。”
石太监端来瓷盆。
皇帝点燃口供,扔到了盆中,任由其化为灰烬,口中喃喃:“还有四个月。”
一切,都要等承华宫生下孩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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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人类作为高等动物,一旦受困于繁殖欲,便会生出许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