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梢一跳,她那天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
鸳鸯帕子也不是随便乱送乱收的,这周礼……搞什么?
卫听春赶紧又去洗帕子,这得找机会还回去呢。
而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婢女伺候醒过来的薛盈进药,薛盈却不张嘴。
婢女送了两次勺子,薛盈的嘴唇像个蚌,根本一点也送不进去。
他的视线,一直跟着在屋子里乱转的卫听春。
“殿下,喝药了。”
婢女第三次柔声开口。
卫听春装着没听到,她把周礼给她的手帕洗得干干净净了,就又找别的事情干。
她把窗台上,长榻边摆着的花盆数了第七遍的时候,那婢女还是一点也喂不进去,只好暂且放下药碗,走到卫听春身边,屈膝道:“姑娘……”
卫听春脑子正缠着一团能把自己勒死的乱麻呢。
被这婢女一叫,她吓一跳。
但是表面上她肯定是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沉稳得犹如一条老狗。
“姑娘,太子殿下不肯进药。”
卫听春闻言在花叶子上面乱揪的手指一顿,连头也没有回道:“放那吧,下去。”
婢女立刻如蒙大赦一样,应声:“是!”
她和另一个婢女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卫听春和薛盈。
卫听春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她转身慢悠悠地朝着薛盈身边走,看上去十分的放松,简直闲庭信步,面色也如常。
她走到薛盈身边,居高临下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问道:“好容易把小命捡回来,不喝药闹什么妖呢?”
薛盈没吭声,他说不出来话。
陈太医说了,他喉咙里面都被淤毒灼烧破了,得有几天说不出话。
卫听春坐在床边上,端起汤药,已经快冷了。
“赶紧把药喝了,不许闹了。”卫听春说着,舀了一勺,送到薛盈唇边。
薛盈果然就老老实实张嘴了。
卫听春本来是有些无所适从的,无论她装得怎么淡然,她没有接触过的领域,确实会让她紧张。
但是她真的凑近了薛盈,薛盈又乖乖张嘴,一双眼一错不错追着她,连吞咽都没有挪开过。
那眼中没有她以为会有的探究、有恃无恐,甚至是窃喜。
而是惶恐,小心和无措。
他并没有因为卫听春的那个吻,就改变什么。
不肯喝药,也不是想要急于向卫听春索求什么承诺,更不是仗着自己有病,就找机会亲近她。
薛盈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的态度,甚至不是一个雄性对着雌性的试探,而是像一只雪地里面即将冻毙的小狗,急着向同伴确认,他们还能不能相互依偎取暖。
卫听春那种因为打破了某种平衡,导致的难受、无措、还有纠结,都在这一刻散去了。
因为她发现,那些对于她和薛盈,其实都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她看着薛盈,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薛盈乖乖地张嘴喝,也在看着她。
他们之间,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又或者……她以为昨夜才改变的事情,早就在他们之前的相处之中,悄无声息地改变过了。
并且已经被他们非常好的适应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卫听春给薛盈喂完了药,突然就失笑出声。
她自然无比伸手给薛盈摸抹了他嘴角流下来一些的药液,而后凑上前一些,仔细观察他的面色。
“确实好一些了……”
卫听春又凑近一些,眯着眼睛,几乎是鼻尖抵着薛盈的鼻尖,声色俱厉道:“你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知道吗?”
薛盈眼睫颤得飞快,像栖落了不断振翅的蜻蜓。
他眼泪从眼角涌了出来,闭上了眼睛,似是终于确认了他的神明始终如一,不会弃他而去,他才敢闭上眼睛,放肆流泪。
他张嘴开口,只能发出气声。
他很快又乖乖点头。
卫听春又倾身一些,一只手撑在薛盈枕边,看着他闭着眼,眼泪泪水不断滑落的样子。
她真是想岔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多了所谓男女情爱,就会变得不伦不类,令她厌烦。
她讨厌那样的改变。
可事实上她根本不用去解释她为什么吻他,连个借口都不用找,薛盈绝不会提起什么男女情爱。
他喝醉那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动情,还以为是发病。后来想通了,也是羞愧到想自寻死路。
他对其他人狠毒,对大皇子能痛下杀手,但对她,从来都没有过攻击性。
卫听春反过这个劲儿来,心理上不可控制地升起了一种恶劣想法。
如果有个人,他对你言听计从予取予求,你说的话,他奉为金科玉律,你做的事情,他不问根由,他将你视为神明,他默认求之不得才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