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枝看着整整齐齐略带笔锋的黑板字，微微眯起眼。

顾知寒素来是学校很多女生寝室夜谈的头牌对象，她是知道的。

年级第一当之无愧，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这样的人、试问谁不喜欢？

最关键的。

人还长得挺帅。

学霸光环加上外表加持，在生活单调乏味的高中校园轻易就登上神坛了，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及。

她算是彻头彻尾的颜控。

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对顾知寒一见钟情。

当时高一下学期刚刚开学举行开学典礼，顾知寒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高高瘦瘦，校服穿的板正，声音低沉温柔的恰到好处，笑起来像春风拂面，林放枝从小到大的圈子两手一撇混吃等死的大有人在，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努力的人，拉链永远拉的规规整整，上课永远专心无二。

顾知寒是很优秀的好学生，可又和一般的好学生不太一样。

他对谁都客客气气，唯独对她冷脸相待，林放枝自小千宠万爱长大的，怎么受得了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她气着嚷嚷要把人好好收拾一顿，结果还没真动手呢，自己先舍不得了。

那时候林放枝翘课跑去他们班陪他上课，他同桌被她赶到角落里，她自己则大喇喇坐在顾知寒旁边，自习课不时逗他两句。

顾知寒脸皮薄，随便贴着耳朵说句悄悄话就脸红，她最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

耳尖通红，好看极了。

顾知寒是她从未踏足过的另一个世界，一走近，轻易就为之沉沦。

她那会儿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因为交不起学费甚至没有生活费而不得不每天去打工，真的有人可以挤在几平米的小房子里过日子。

明明都才十几岁的年纪，她每天在纠结哪买哪一款新出的衣服包包的时候，他已经要为生计徒劳奔命。

那么瘦的肩膀，怎么能扛起那样重的担子？

她越了解，越好奇，越心疼，越喜欢。

这份年少的喜欢汹涌而至，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她走了大半辈子，等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台上少年的声音舒缓而至，几次直勾勾对上她的眸子，林放枝一怔。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最怕强求，她早就应该知道的。

她和顾知寒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也早就应该知道的。

家境抛之脑后，后来她林放枝堪堪三本毕业，能力水平学识哪一样都赶不上顾知寒，最了解的事情不过哪家大牌又出了什么新奢侈品，用顾知寒的话说——

空有皮囊，金玉在外。

……

现在想想，这话哪里是一个人忍心对自己真正爱的人说的？

可惜她蠢得很。

听不出来个中嘲讽。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最终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枝姐你怎么哭了？！”

声音压得不大不小，却是突兀得很，好死不死后几排的全听见了。

王少杰给赵燃传纸条想问一会儿还打球不，转身就看见林放枝满脸的泪，小心脏愣是吓得砰砰跳，“听个学习经验分享感动成这样？顾知寒讲的也没这么煽情吧……”

啊。

林放枝闻言一愣。

哭了？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脸，抹了满手的泪。

眼睛里热泪还在拼命往外跑，一颗颗滴在本子上，王少杰吓得不知所措：“不是，这、这是怎么了？枝姐你别哭了啊……”

“难不成是因为……！”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枝姐，顾知寒这小子跟您仇怨深刻这茬我居然给忘了！”

王少杰像是懊悔不已，一句比一句大声，赵燃都要看不下去了，他依旧自顾自痛定思痛，“你说我这记性，你原来不是喜欢过他吗，我说呢……”

林放枝：“……”

心里难受归难受，她其实真没想哭，但是眼泪就是莫名不受控制一直往外蹦，她也委屈啊……

啧啧。

真特么丢人。

眼泪弥漫视线模糊间，她恍然听见王少杰“哎哟”的痛呼一声。

紧接着陆骁冷冷的声音就从右边响起：“上课传个屁纸条。”

他“刺啦”一下子撕下来几张草稿纸揉成一团，往左后方猛地扔去。

“哎哟我去！”

赵燃贱兮兮叫起来，不明所以的看陆骁冷着一张脸：“骁爷你打我干嘛啊！又不是我让王少杰给我传纸条……”

刚刚才被周标健喷了一顿，现在又被陆骁砸。

这人霉起来吧……

还真他妈！

—

分享会结束之后还剩小半节活动课，班里的同学蜂拥挤出教室去，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陆骁拉开林放枝前边的座位，松松坐在课桌上，小姑娘抬头看他，这会儿眼泪已经干了，面色倒是平静，不过眼眶看起来红红的，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