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就萎了,那种感觉像是刚伸出头的蜗牛,被什么惊吓之后又猛地缩了回去,再也不肯探头。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仅仅是有这种感觉,就已经让他更加恐慌了,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和劳拉在那一刻同时都有了觉醒的先兆,只是劳拉成功了,而他没有。
为什么他和一个小奴隶同时要觉醒了呢?明明是两个天差地别,毫不相同的人!唯一的相同之处只在于,他们都在听伯爵小姐讲什么溶解度和结晶。
所以觉醒神恩不仅仅是因为对主的虔诚吗?所以伯爵小姐也能让人觉醒神恩吗?她怎么能做到的?她甚至没有提到任何与主有关的事情,没有祷告,没有宣讲教义,她只是在讲一些炼金术的知识!仅此而已……
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会怎么样?汉克只想了一下就不敢再往下想了——主啊,您是要让一个没有神恩的人来宣扬您的道吗?还是说,教会所宣扬的一切都是错的?
海因里希清楚地感觉到身边这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恐惧、疑惑和痛苦的挣扎。这种强烈的感情让他愉快地翘起了唇角——越来越有趣了,一个能赋予其他人神恩的双黑?跟着她,还能看到什么更有趣的事呢?
以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什么“重结晶”的方法,不是跟中级魔法里的“类集术”很像吗?把同类的东西分到一起,不同类的放到一边——这个魔法方便好用,唯一的麻烦就是手中必须先有一份作为样本的成品,然后才能归集。
而这个“重结晶”则不同,甚至哪怕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成份,也能把不同的物质分开来。这些东西能够溶化于水,所以才用水来萃取,那如果是不溶于水的,是不是可以用别的方法……
劳拉得到神恩的消息被压了下来,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告诫守口如瓶,不许向外宣扬。但是,总还是有人会把这个消息往外传一传的,比如说何塞。
此时此刻,他正在给马喂夜草。
倒不是马夫们偷懒,而是平常喂马的奴隶们都被调去地里了,于是何塞自告奋勇值夜班,好让马夫们好好休息,白天更好地工作。
当然,也方便他跟金妮小姐说话。
哦,现在金妮是不能说话,她已经在草垛旁边像木鸡一样站了好几分钟了,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仿佛一个没了魔晶的魔偶。
然后魔偶活了过来:“真的吗?你亲眼看见的?”
这个问题在几分钟之前已经问过一遍了,于是何塞耐心地回答:“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当时他就在水晶缸旁边呢,当然是亲眼看到劳拉身上的圣光亮起,绝不会错!
金妮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这,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小奴隶,是不是很虔诚?”
何塞摇摇头:“长云领的奴隶……”说真的虔诚也有限吧?而且奴隶连进教堂祷告的机会都几乎没有,论虔诚,论血统,奴隶都是最数不着的那种。
“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学习了炼金术?那我为什么不行啊?”金妮扑通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头,“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炼金术,为什么就不行呢?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奴隶?”
何塞站在她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弄清楚那些炼金反应的原理吧?”
“原理?”金妮喃喃反问,“我没有弄清楚原理?”
“嗯。”何塞低头看着她,“你用普通的植物代替魔植,也能制出沐浴水,那为什么普通植物能代替魔植呢?”
金妮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沐浴水其实用不到什么魔力,所以使用普通植物就可以。”
“那为什么要烧成灰呢?”何塞又问,“用植物的汁液,或者晾干之后捣后的粉末,为什么就制不出来呢?”
金妮被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当时她首先确定了沐浴水里根本没有魔力波动,能够清洁也绝不是什么净化问题,而只是带走了皮肤外的污垢。由此推断出,那些魔植完全就是噱头,并非不可替代。
有了明确的目的,她就开始试着用其它植物加入。什么榨汁磨粉她都试过,最后的成功是非常偶然的——她弄来的一种藜草,被团里的小孩子顽皮,一把火都给烧了。
这种藜草是金妮特地找来的,因为它生活在海边,跟沐浴水中用的一种魔植生活环境十分相似。
生活环境相似,其在炼金术中的作用也有可能相似,所以金妮对这种藜草抱了很大的希望,当时看着那堆灰,她简直想把熊孩子拖出来揍一顿!
然而揍是不能揍的,再找藜草又需要时间,她只能拿着烧出来的草灰,死马当成活马地去做试验,然后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