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指示?”教皇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做了教皇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所谓“主的指示”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是的, 主创造了这个世界,主给予了信徒以超常的能力, 但同样的, 主也给这个世界安排了魔兽、魔鬼以及无尽深渊。至于说“指示”, 反正教皇自己这一生从未接到过真正的神谕, 而所谓的“指示”也都是人的理解罢了。
同样的道理,这些圣徒们也都清楚,所以他们这样异口同声地说指示,只不过表明他们都想离开圣城而已。
“这是教会的根基……”教皇首先是愤怒,但很快这种愤怒就褪去,变为了无力——难道圣徒们不知道圣城的意义吗?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仍旧想要离开。不,确切地说,是逃跑!
既然是要逃跑,那他再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安东尼当然也在。今天是他的庆典,虽然说其实他是个冒牌的,但也得穿上圣徒的白色长袍,在整个圣城游行一圈,让信徒们膜拜欢呼,最后再进入教堂,在十字架面前沐浴圣光,确定他的圣徒身份。
结果他还没有去接受圣光沐浴,就先听见了圣徒们的这一番言论!
“几位阁下——”安东尼实在是忍不住,“圣城怎么能够放弃?教会可以转移,那圣城的平民呢?难道也能一起带走吗?”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教会如果转移,放弃的是宏伟的教堂及其内部那些无法拆除的设施,确实是一大笔损失。但毕竟教会还有可携带的财物,何况无论去哪里,都还有税收。
但平民可不行!对大部分平民来说,他们几乎没有多少可以带走的财物,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就是他们最重要的资产了。更不必说圣城的大部分平民以种田为业,田地那是根本带不走的。
而如果教会的神官们统统离开圣城,也就不会再有人为田地祈福,那圣城周围的田地收获会直线下降,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灾难。
安东尼越想越是愤怒,放弃圣城,跟当初离开海风郡自己逃跑的那些神官有什么区别呢?哦,还是有所不同的,至少这些圣徒们还知道打着“主的指示”的旗号,甚至连自己的逃跑事实都不肯承认呢。
“你有什么资格开口?”加菲尔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已经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指责过了?“你不过是个假圣徒,难道还真以为有资格跟我们站在一起说话吗?”
“主的面前人人平等!”安东尼可也没少读教义,“我虽然不是真正的圣徒,但是阁下您现在的做法,难道是符合圣徒身份的吗?”
“你放肆!”加菲尔气得头昏脑胀,“主已经给出了指示,魔化的阿方索就是证明!圣城已经不再被主眷顾,我们难道还要停留在这个地方吗?”
“阿方索魔化了,但他也晋升了!”安东尼大声反驳,“如果主不眷顾,他为什么没有堕落,反而还晋升?本来就不该用身体上的变异来区别善恶!骑士们在觉醒之后,身体更为健壮,受伤之后恢复速度更快,这些难道就不是身体的变异吗?为什么这就被认为是好的,而长出翅膀就是魔鬼呢?他难道不能是天国的天使吗?”
“你简直是疯了!”加菲尔哆嗦着用手指指着安东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骑士也是身体变异?那跟魔鬼能一样吗?假如骑士跟魔鬼一样,那教会的基础都要被掀了!
“我并没有疯。”安东尼也知道自己说这种话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暴,但他不说,难道让阿方索被定义成堕落吗?比起魔化的阿方索来,眼前这些准备抛弃圣城的民众,自己逃跑的圣徒,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主所眷顾的呢?
并没有主。安东尼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假如真的有主,祂怎么会眷顾这样一群逃兵,又怎么能容许他们成为至高无上的圣徒呢?
宗教不过是一种统治的手段罢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的手段。时至今日,安东尼不得不承认,陆希说的都是对的,她对于教会的厌恶与批评并不是仅出于个人的好恶。教会可以存在,但不该用宗教来统治人心,这不叫信仰,这叫蛊惑!
“你们——”安东尼环视几位圣徒,“你们以为自己抛弃圣城,逃离封印,就可以不受影响了吗?”
这话简直太扎心了!圣徒们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所以安东尼这句话一说出来,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哦,圣徒们倒是没有马蜂那么多,但他们声音可比马蜂更大,甚至有人身上都开始闪烁圣光了。
“够了!”教皇终于发出了声音。更为浓重的白色圣光自他身上铺展开来,虽然是乳白色,但因为足够明亮,看起来竟然跟正午的阳光有些相似,直接把圣徒们的圣光全部淹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