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被烧死的那些所谓“用魔药害人的女巫”,跟深渊和魔鬼,恐怕也没有关系……
在自己面临被审判的关头,阿方索忽然觉得内心澄净,无比安宁。
他原本可以隐瞒自己的变化,但他没有。他选择了忠诚于信仰——不,应该说,是忠诚于诚实!他问心无愧,并没有堕落,所以他敢于、并且愿意坦白自己的变化,把一切交由主来决定。
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主的深意——为什么他没有堕落却出现了魔化,但既然已经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就应该坦白出来。他要证明这并非被污染而堕落,或许会影响到以后,对于魔化的神官和骑士,甚至是对于某些魔化的平民的判决。
是因为这个吗?阿方索不禁深思。从前烧死的女巫与魔鬼皆来自于平民,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就是堕落了,就是被深渊与魔鬼的力量污染了。但现在,魔化发生在一位红衣主教身上——不,之前还曾经有过亚伯拉罕这位圣徒的魔化呢!主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魔化不仅仅会发生在平民身上,也会发生在虔诚的教徒身上,所以魔化并非内心的堕落,他们在审判的时候也不应一概而论,从前的审判,是有错误的。
这就是主让他魔化的原因吧?或许他将跟之前被秘密处决的那些神官一样,死得无声无息,但也许在处决他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改变这种错误。假如可以如此,那他的死就是有价值的,可以拯救之后的人。
这,也是治疗。治疗术可以挽救十个人、百个人,而改变一项判决,挽救的却可能是千万人……
阿方索的翅膀惊得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卡蒂亚倒退一步,失声叫道:“他堕落了!”
堕落这个词落在安东尼耳朵里,一下子把他刺醒了:“不,这不是堕落!阿方索大人遵循了教义的所有教导,如果说他堕落了,那些争权夺利满是私心的人,早就该堕落了!”
争权夺利、满是私心……这些词儿刺得在场几位圣徒脸色都不好看了。加菲尔斥责道:“安东尼大主教,不要以为你成了大主教,就可以信口开河诬蔑他人——谁该堕落?阿方索跟苏亚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你怎么知道他遵循了教义的教导?”
“难道不是吗?”安东尼大声地说,“前几天的瘟疫,除了阿方索大人,还有哪位红衣主教或者圣徒大人曾经过问吗?如果不是阿方索大人,那些得病的人都会被赶出圣城,谁会为他们治疗?”
“那他为什么会魔化?”卡蒂亚反问道,“为什么别人不会魔化?”
安东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那是因为魔化本来就不代表堕落!”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有块石头被从心里移开一样,安东尼忽然觉得浑身轻松,轻松得仿佛随时能够飞起来一样:“我们所说的堕落,到底是指什么?是指身体上出现了魔化的痕迹,还是指抛弃了善良与正义,变成了残忍、嗜杀,满怀恶意,甚至像魔兽一样只知杀戮与吞噬?我们惩罚的是恶,不是与常人不同!”
“谬论!”卡蒂亚恼怒地斥责,“你是疯了吗?要替你的老师脱罪,也不需要这样疯癫。还是说,你跟你的老师一样,都要背叛教会?他可是已经加入了所谓的新教,还在辉光之国治疗呢!”
“我的老师没有罪,不需要谁为他脱罪!”安东尼也愤怒起来,“他为什么会去辉光之国,有的人不是非常清楚吗?”
卡蒂亚被噎住了,简直不敢置信安东尼居然敢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下意识地看了教皇一眼,却见教皇脸色阴沉,却并没有阻止安东尼的意思,不由得心里有点发虚,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安东尼根本没注意教皇的脸色,他只想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的老师,他一生都致力于为平民治疗,在别人以神弃为名掩饰自己的医术不佳的时候,我的老师在努力学习和研究,想要尽量地治疗更多的人。现在他在辉光之国,一样也是治疗平民,难道辉光之国的平民不能得到治疗吗?我的老师这么做有什么错?”
“辉光之国是渎神之国!”加菲尔接口说道,“什么新国教,那是异教徒!”
“先不说新国教就是原审判庭的圣女建立的。”安东尼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当面跟两位圣徒硬刚,但他现在对这些人真的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了,“成立新国教也是王室的事情,跟平民有多大关系?因为王室建立了新国教,所有的平民就都该死了吗?主是怎么教导我们的?敌人在忏悔之后尚且应该得到我们的宽恕,平民就不能了吗?更何况,辉光之国的每一个平民,都反对教会吗?加菲尔大人有问过他们吗?还是想当然地就宣判了他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