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最后堕落成魔鬼了呢……”在场的有些人,那天是亲眼看见列文显出魔鬼模样的,忍不住感叹,“对了,那天还有一位圣女当场自尽了,好像就是说,为了指证他……”
平民有几个真能把教会里的事情搞得清楚的?不过是道听途说,再加上一些个自由心证,说不对吧也符合一部分事实,说对吧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但说给其余不知底细的人听,也就足够了。
那脸生的人也点头说道:“我也听说了。我邻居的妹妹的朋友的女儿在北塔做过几年厨娘,说是每年都有一位主教,赶着马车送来几位圣女,有圣女不愿意来,想逃跑的,都被抓回去了呢。我邻居妹妹的朋友的女儿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才不敢再继续留在那儿,借着嫁人就把工给辞了。大家都说可惜,她也不敢说实情,还是后来那位列文大主教出了事儿,她才敢悄悄说几句……”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啧啧感叹:“这样的话,那主肯定会生气的,难怪列文大主教堕落了……”
终于有人想起了最初的话题:“可是,索肯大人不也晋升了吗?要是主没有宽恕他……”
脸生的人嘿嘿笑了一声:“说不定,晋升不晋升,其实也不是因为主的眷顾。”
这句话引来了一片嘘声:“可别胡说!这是对主不敬!”
脸生的人也不跟他们硬来,嬉皮笑脸地说:“神官大人们不守誓言都没事,主又怎么会计较我说的话呢?”
这话听起来倒也有道理,但是有想得深的人便不禁生起一个念头来:主为什么不降罪给那些不守誓言的神官们呢?难道,晋升真的与主的眷顾无关?
这些人议论纷纷,广场上就跟沸腾的粥一样,索肯几次想说话都被议论声盖了过去,气得脸色发白。
还是赶过来的杜克伯爵叫人维持秩序,几十个卫兵一起吆喝,才算把场面给压了下来。
“看来,杜克真是明晃晃地不把我这个女王放在眼里啊。”马车里,陆希从窗帘缝隙里望着外头的卫兵,嗤地笑了一声。虽然她一直在马车里没有露面,但车辆外头的王室徽章却是亮出来的,长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尤兰背后站着的是谁。可是杜克明显是帮着索肯,不就等于跟她作对吗?
海因里希靠在她身边。明明马车里这么宽敞,却非跟她挤在一起,从同一处窗角往外看:“那这次就把他一起拿掉吧。拿掉了再查也来得及,难道还怕查不出罪证来吗?他不是领地世袭的领主,拿下来也没什么事。”
杜克是在前国王继位之后,才被派遣到黄金领来的。每一任国王都要把黄金领攥在自己手里,所以这里的领主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一个领主确实不至于给黄金领带来多大动荡,对这里的平民来说,反而是教堂对他们的意义更重一些。
不过这几年双塔教堂也是势力更迭,想来再更换一次,平民也该能接受才对。
这时候外头稍微平静了一些,索肯大概也借着这段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的时候,口气倒是好了很多,不再是刚才高高在上,跟皇帝写罪己诏似的应付了事的模样了:“你没有错,所以主眷顾你,补偿你;而我忏悔了,所以主原谅了我。我们都得到了主的接纳,不是吗?”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陆希啧了一声,“这个调调,我要是尤兰我也气死了。”
尤兰确实愤怒极了,但她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立刻怒骂起来。骂解决不了问题,她要打倒索肯的这套逻辑才行!
没关系,不要生气,你不是早就预演过,早就料到他会说这种话了吗?别激动,把你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尤兰在心里默默地说着,看向索肯:“主原谅了你?偷窃的人要把赃物还给失主,杀人的人要为死者偿命还债,你对我造成了那么多的伤害,你补偿过我吗?假惺惺的做个忏悔,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过吗?你连自己的罪都没有赎,主凭什么原谅你?”
索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崩崩地跳。他没想到尤兰这次会这么冷静,而且还逻辑清楚地指出了关键——他确实没有为尤兰做过什么。苦修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但这不等于补偿了尤兰。
“那你想要什么?”索肯不得不问。他可以说主已经宽恕了他,但不能说尤兰也该因此就原谅他——虽然教会的宣传中一向是只要对主忏悔就等于赎了罪,并没怎么考虑过苦主的赔偿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尤兰知道自己已经占到了上风:“这么多年你都根本没想过要对我道歉吧?你的忏悔在哪里?如果这样主都能宽恕你,那是不是恶人作恶之后只需要去做个忏悔,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被宽恕了?而善良的人,就只能忍受着伤害?如果我没有逃出双塔,你今天会问我想要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