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摊开双手，掌心向下虚按了按，所有人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停止了起哄，乖巧地注视这位老师。

“大家好，我是你们高三最后一位美术老师，由我的外貌可见我是个歪果仁，”他耸了耸肩，故意用了一点口音，全班哄堂大笑，“与你们比起来我的姓氏很拗口，所以我取了名字的一个音节，你们叫我涂老师就可以。”这位涂老师说话字正腔圆，显然是练过的。以一个小笑话做了开场白，所有人都在期待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由于高考的临近，很遗憾我无法给你们上课到学期结束。但是我保证，在有课程安排的这两个月里，我会尽可能地与你们分享关于艺术的一切，并引导你们接触艺术。”

“第一节 课，就先不上什么绘画的干货了，我们来讲讲艺术史。”投影屏幕上幻灯片变换，展示出风化残破的雕像，“我们先来讲一讲关于艺术的代表神，缪斯女神。”

“……那么我们先讲到这里，下课吧。”涂老师的上课时间把握得极好，下课的铃声与这句话同时响起，霍宁还有点意犹未尽。从前的他出于无聊去了解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知识，而涂老师讲解的比他自己了解的要系统许多。霍宁坐在那里目送涂老师离开，然后扭头看见了一脸迷醉的同桌。

“我要弯了。”同桌双目无神，喃喃地说，“长得好看又知识丰富，我今天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男人的吸引力。”随即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朝霍宁伸出手，“好兄弟，一起弯？”

霍宁对他的后半句话嗤之以鼻，踢了同桌一脚。但是这个老师的博学和风趣是实打实的，对比之下他对接下来的课程完全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地摊开书，低声命令系统把剧本调出来。

说句实在话，霍宁觉得系统这个类似于脱机模式的基础查询功能实在是糟糕透了，作为新手上路，他必须颠来倒去地调整自己的查询关键字，才能得到有效的答复。而且垃圾系统还不支持手写输入，只能语音查询，即使是他普通话再标准，碎碎念的样子也实在是引人注目。在同桌第n次扭头看他之后，霍宁不得不保持安静，将自己要问的问题写在草稿纸上，从中提炼出关键词，准备到时候偷偷询问。

晚上八点半，晚自修结束，同学们有的赖在教室企图再写一点作业，有的已经呼朋引伴往宿舍或者校门口走去。霍宁的同桌耐着性子等了又等，看看还趴在桌上无意识写字句的霍宁，敲敲他的桌子，“还不走吗？”

“啊？”霍宁迷茫地抬头，才发现已经是下课时间，教室已经空了大半，他犹豫了一下，把乱糟糟的草稿纸对折叠好，揣进兜里，“你先走吧，我还有点问题没想通。”

“行，那我先走了。”可能是因为同桌属于边缘中的边缘人物，没有固定的性格特征，他显得非常好说话。听到霍宁这样回答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把书包挎在肩上，扭头出了门。至于霍宁……

其实他忙着研究剧本，压根忘了问系统关于自己的设定！

“我究竟是住校的还是走读的呀！”他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霍宁，家庭背景。”桌面上文字一行行浮现又消失，霍宁看完之后沉默了一阵子。可以，这很霍家。剧本中没有关于霍家的描写，于是系统自动带入了霍宁生前的家庭背景。商业联姻组成的家庭感情淡薄，尽管他们都忠于对方，却始终碰撞不出多少感情的火花来。在有了继承人之后双方都天南地北满天飞谈生意，平时电话联系微信公式化问候，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留下霍宁一个人在保姆司机的照看下孤单地住在空落落的家里。在前生霍宁的身体状况不好，因此还长久有人陪伴，时不时还能和爹妈见一面。而这个世界的“霍宁”身体健康没病没灾，于是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居住。紧张的高中时期为了上学方便，霍宁没有住在郊区的别墅，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住了一间整洁明亮的公寓，每天晚上放学都有司机接送，他已经一个人在那里住了两年了。

“唉……走吧走吧。”原本还以为可以体验一把家人照顾的感觉，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霍宁感觉有点泄气，越发只想完成任务然后走人。他懒散地背着书包孤零零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带点涉世未深的少年气，又已经渐渐有了青年的轮廓，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状态，很是吸引他人的目光。

就像今天他坐在教室里，仰着头看自己，因为满足了求知欲眼睛亮晶晶的，这简直是对一位猎手无声的邀请。

“我好像找到了……我的‘缪斯’。”烟灰色的眸子渐深，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霍宁突然感觉有点冷，好像有谁在背后窥伺他一般。他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周遭静悄悄的，不知哪里有虫子低微的鸣叫。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他拉了拉衣领，快步往校门口走去。男人舔了舔犬牙，无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