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床上睡下, 她凝视着身侧熟睡的孩子,目光逐渐深邃复杂, 这世间任何事都是存在诸多不确定性的, 哪有十拿九稳的计划,不过都是在赌而已。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唯有人和才是重中之重。
次日卯时她就醒了, 生物钟已经形成,很难轻易更改, 而孩子也渐渐转醒,一醒来就啼哭不止,显然是饿了。
这回她是亲自喂养,反正如今保持身材也是无用,她也不需要靠这具身体再去取悦旁人。
辰时三刻,杨院判就过来了,一夕之间对方好似老了十岁,鬓边已然布满银发,可见这几日没少因为霍荀的毒而绞尽脑汁。
本以为她是来询问皇上一事的,可当把了脉以后,杨院判不由怔在了那,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许是这几日因皇上一事,本宫未曾休息好,不知是否感染了风寒,看什么都食之无味,你给本宫开一副安神解郁的药即可。”她疲倦的揉了揉额心。
杨院判神情复杂,骤然跪倒在地,“娘娘……娘娘并非食之无味,而是……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换作以往他必定会先道喜,可是如今皇上这个样子,他也说不出恭喜的话。
沈榆怔了怔,好似也有些愕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双目不由的渐渐的泛红,声音难免哽咽,“皇上……如今怎么样?”
杨院判也是心头压了一块大石,语气沉重,“此毒药石无医,施针只能暂缓毒素蔓延,可也只是权宜之策,微臣已经在用其他法子替皇上放血清毒,想必应该还能再拖上一段时日。”
闻言,沈榆不由一手撑着脑袋无力的闭上眼,半响,才挥挥手让他退下。
杨院判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番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如今宫中子嗣稀少,贵妃娘娘又怀有子嗣,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件好事,至少皇上又多了个皇嗣。
他出去后半个时辰,外头就响起听竹的声音,“启禀主子,李公公求见。”
不多时,听竹就领着李长禄走了进来,后者神色郑重,略带一丝悲戚,“奴才叩见贵妃娘娘,皇上召见,还望娘娘随奴才走一趟。”
听竹心头一紧,眼中难得出现一丝不安,呼吸也有几分不稳。
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主子,难不成是真要痛下杀手?
沈榆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立即道:“公公稍等片刻,容本宫更衣。”
李长禄点点头,“那娘娘快些。”
说罢,他便退出内殿在外头等着,神色依旧复杂,因为他也不敢相信皇上会这样做,过往皇上如此宠爱贵妃娘娘,如何忍心让三皇子没了生母。
可是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朝廷稳定,历史上后妃乱政之事数之不尽,亦有不少后妃势大后试图改朝换代,皇上此举亦是为了江山社稷。
随着殿门打开,女子只是换了一身素色暗纹飞花宫装,他只得立即在前头带路。
待坐上轿撵,沈榆便满脸担忧的问道:“皇上可好了些?”
李长禄低垂着头行在一侧,“皇上……昨夜便已经醒了,可皇上心系国事,今早强撑着去上早朝,处置了户部尚书一干人等,刺客一事也已经查清,是户部尚书与许毡勾结,试图谋逆,如今一干人等已经被收押至刑部,可是下朝后皇上就……”
所以皇上才想最后看贵妃一面,皇上最后念的终究还是贵妃娘娘。
“为何你们不拦着,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让皇上去早朝!”她紧紧攥着拳头。
李长禄亦眼眶红了一片,“奴才们都拦了,可是……可是皇上执意如此,奴才们也没有法子。”
皇上就是想在醒着的时候把所有事都处理干净了,尽可能替三皇子减少一些忧患。
沈榆没有在说话,只是闭上眼无力的靠坐在轿撵上,面上全是哀伤。
一路来至清心殿,此刻外头跪着一片大臣,面上都是悲戚,显然已经知道皇上遇刺一事。
可当看到女子被李长禄领进去,众人又是面面相觑,皇上此举莫不是已经在说明要传位给三皇子。
想来也是意料之中,如今兰贵妃独宠已久,皇上不传位给三皇子又会传给谁,只是三皇子如今还这么小,势必要有人摄政才行,就是不知道皇上会让兰贵妃垂帘听政,还是另立摄政王。
外殿里跪着苏丞相与一干重臣,此刻,郑胄正红着眼从屋里出来,五大三粗的汉子生平第一次落泪,像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