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路上,溪兰烬心里忐忑不安的,比谢拾檀本人还紧张,不住地偷瞄他。
四人里,表现最沉稳冷静的是谢拾檀,仿佛与烟赤峰有关的那些传闻,都与他无关似的。
看他这么平淡的样子,溪兰烬的心里也慢慢安定下来,心想,若是谢拾檀感到不舒服了,他还得照顾谢拾檀呢。
自谢拾檀十三岁离开烟赤峰后,烟赤峰已经近千年无人踏足了,草木疯狂蔓长,看到通往烟赤峰上洞府处的绿藤网有过被破坏的痕迹,四人心下当即明了,那个多出来的传送阵,果然在此处。
溪兰烬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洞府,没有再往前走,坐到一根粗藤上,晃了晃小腿:“咱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吧,夜色已暗,我猜宋今纯也快摸过来了。”
江浸月和曲流霖一致表达了高度赞同,谢拾檀也没有反驳溪兰烬的意见,站在他旁边。
看绿藤上长出来的小花颇为好看,谢拾檀摘下一朵,看了两眼溪兰烬,随即抬手插到他发间。
溪兰烬不仅不抗拒,甚至低了下头,配合谢拾檀的动作,笑容甜滋滋的:“我很喜欢。”
江浸月又捅了下曲流霖,闷声道:“我怎么感觉我眼睛要瞎了?”
曲流霖想了想,也随手摘了朵花,插他脑门上:“平衡了?”
江浸月:“……”
曲流霖怜悯地看他一眼,把怀里的月牙也塞他怀里:“这样平衡了吧?”
江浸月:“…………”
没平衡,想打人。
四人敛着气息,夜色越来越深,四周虫鸣声不断,清风拂来的皆是草木清香的气息,没过多久,在那股草木气息之中,出现了另一股逐渐逼近的气息。
虽然对方的气息已经收敛得足够仔细,但守在这里的是谢拾檀、溪兰烬、江浸月和曲流霖,有他们候着,就算是巅峰期的玄水尊者来了,都会被逮个正着,何况是宋今纯。
宋今纯在澹月山活了千年,依靠着对仙山的熟悉,躲在山中,小心意地靠近烟赤峰,眼见着逃脱的希望就在前方,靠近洞府之前,他心底没来由地覆过一丝阴影,当即头也不回扭身就跑,十分果断。
察觉到宋今纯要跑,曲流霖和江浸月直接追了上去。
溪兰烬和谢拾檀没跟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宋今纯不可能再跑掉了。
待在原地静默了会儿,溪兰烬缓缓揣摩着谢拾檀的心情,瞥了眼不远处的洞府大门,斟酌着道:“我们回去,还是我陪你进去看看?”
溪兰烬平日里总是一副粗枝大叶、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洒脱样,看到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其实是很难得的。
谢拾檀朝他弯了下唇角,朝他伸手:“嗯,看一眼。”
溪兰烬乖乖地跳到他怀里,被谢拾檀稳稳地接住,跟着他走到了大门前。
洞府大门的禁止没有变动过,谢拾檀抬指一抹,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虽然没人住,又过去了近千年,不过施加在洞府内的灵阵并未消失,所以洞府内的陈设如旧,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也没有落下灰尘,一切看起来依旧与当年一模一样,甚至连墙上的剑痕与地上的血痕,都像是刚弄上来不久的。
十三岁的少年谢拾檀,在这里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谢拾檀定定地站在门口,一声不吭,溪兰烬快速扫了眼洞府内的情景,喉头发哽,声音很轻:“可以告诉我吗?”
谢拾檀这才缓缓开了口:“天狼族群覆灭之时,我还未出生。”
神兽不像人,是没有名字的,在遇到谢含泽后,谢拾檀的母亲有了名字。
因她足边有一簇红色毛,似菱角初绽,谢含泽便叫她绯菱。
神兽之间有血脉感应,绯菱那时待在澹月山,期待着自己与人修道侣的孩子出生,陡然感应到自己的族群遭遇了不测。
她赶到的时候,天狼秘地遍地尸骨,无论是年迈的天狼还是刚出生的幼狼,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那片血泊之中,绯菱看到了自己的道侣。
天狼族群极为稀少,那时也不过只有十几只了,因为人修的贪婪与觊觎,年轻的天狼在外出历练之时,组群里的长者都会叮嘱,千万不要暴露秘地给人修,千万不要与人修结缘。
绯菱那时方才明白为何,但已经晚了。
谢含泽其实并未参与那场可怕的屠杀,他只是小看了他那个谦卑和善的师弟宋今纯的野心,在宋今纯不着痕迹、拐外抹角地打探中,将天狼秘地透露给了他。
之后的事情他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他愤怒地诘问宋今纯时,察觉到了道侣的到来。
然后她就疯了。
谢拾檀只是从谢含泽偶尔痴痴怔怔的言语中,拼凑出了一些过往,详尽的过程他不知道,只知道谢含泽将绯菱带回了烟赤峰,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