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溪兰烬的眼睛被毒伤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事物,赶路时的行走坐卧,都得谢拾檀搭一把手。
本来溪兰烬接师门任务出来,是因为酒醉后在谢拾檀面前失态,感到心虚别扭的,跟谢拾檀那么相处了几日,渐渐也不再纠结,反倒很理直气壮地指使谢拾檀帮自己做这做那。
谢拾檀也耐心,让做什么都会做。
两个少年彼此扶持着,慢悠悠地往澹月仙山走,虽然彼此都是一身伤,却感觉很放松。
在澹月山上,因为弑父的传言与据说会失控的血脉诅咒,谢拾檀被无数人畏惧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躲闪的目光与窸窸窣窣的讨论。
溪兰烬则是魔门送过来的,哪怕彼时正魔两道还算和平,也会被人警惕提防,避之不及,仿佛是走在人群中的怪物异类。
某种程度上,俩人在澹月仙山上的境遇很相似。
离开澹月山,抛却那些视线,反倒让他们松口气。
就是在那时,俩人遇到了游医的闻人舟。
彼时药谷最出名的并非往后的新谷主闻人舟,而是当时老药王的首徒燕葭,闻人舟虽然天资也不错,但在光芒过盛的燕葭之下,也显得黯淡无光。
大概是长期生活在师兄的光辉之下,闻人舟总是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十分腼腆,撞见他们时,也是迟疑了好一阵,才上前来磕磕巴巴地搭话:“两、两位是不是受伤了,需要我帮忙吗?”
帮溪兰烬处理眼睛上的毒素时,闻人舟的动作也很轻,耐心而细致,言语中充满不自信:“这样会不会弄疼你?”
溪兰烬感觉闻人舟像根含羞草,安静内秀,眼神清澈似小鹿,对他颇有好感,顺势与他同行。
谢拾檀显得有点不高兴,不过那时溪兰烬理解成了他不喜欢接近陌生人。
得知溪兰烬的身份后,闻人舟也没有露出异色,反倒很认真地道:“溪少主是为了替这一片的凡人剿灭冰蛇之祸才受的伤,不论是魔门抑或正道,能有这样的心与举止,便与在下是同道中人。”
三人快到澹月仙山时,闻人舟收到消息,得知师兄燕葭带着一些师弟妹在附近,同门之间的法器有所感应,知道他在此处,唤他过去同行。
虽然距离迫近,不过溪兰烬还得去找澹月宗的长老结算任务,便没跟过去瞧瞧那位传言中的天才燕葭,和闻人舟分道扬镳,回到了澹月山。
之后与几次接触,溪兰烬也知道了笼罩在燕葭光环下的闻人舟有些郁郁,曾旁敲侧击过,问他对大师兄燕葭的看法。
闻人舟很缓慢地笑了笑,道:“我与燕葭师兄一同长大,师兄天纵之姿,为人又性情温雅,对我也极好,往后师兄继承师父的衣钵,我自会回到药谷,尽心辅佐师兄。”
溪兰烬看出他眼底微弱的不甘心,拍拍他的肩,拉着他去喝酒,想帮他排解排解心中的郁气。
后果是他喝完酒就撒酒疯,拉着闻人舟要练练,俩人修为差距不小,闻人舟都傻了,还好谢拾檀赶来及时,当着闻人舟的面把溪兰烬摁到怀里困住,低低斥责了声:“胡闹。”
等溪兰烬醒来的时候,眼前视线一晃一晃的,眯缝着眼醒了会儿神,才发现谢拾檀正背着他,往山上走。
跟着过来的解明沉见他醒了,唠唠叨叨的,骂他又喝酒。
一旁半醉的闻人舟就吃吃地笑。
天幕上星光大盛,几个少年虽然各有烦恼,但日子过得也算轻快,还能安安心心地大醉一场。
不久之后,便传来了燕葭陨落的消息。
老药王因为爱徒陨落,伤心过度,修炼出了岔子,医者难自医,不久也陨了。
闻人舟成了药谷的新谷主,曾经另一重光芒掩住的光辉绽放出来,成为了修士们新的追捧对象。
那时恰逢正魔两道大战爆发,溪兰烬也来不及跟闻人舟道个别,就匆匆离开了,再见时已经是在战场上,闻人舟羞怯的脾气变了许多。
虽然私底下还是以朋友相称,但也多了几分生疏,甚至连他也以为溪兰烬和谢拾檀反目成仇了。
想想在鬼市里见过的燕葭,他说的话,还有关于魔祖的种种,以及对谢拾檀的暗害,溪兰烬还是很难以置信。
做出这些事的人,当真是他认识的那个闻人舟吗?
谢拾檀一直没有直接对药谷出手,也是因为曾经的闻人舟吧。
虽然世人都觉得谢仙尊冷血无情,但只有溪兰烬知道,他家小谢哪儿是无情,他只是固执。
闻人舟病倒的事太过怪异,还得一探虚实才知真实情况,江浸月嘀嘀咕咕,又合起扇子去戳曲流霖:“你不是很能算吗,就不能算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