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的眼睛是幽幽的暗红,像两簇黑暗中的红烛,透出几分诡异的邪,仿佛绽放在幽夜里的重樱,华美而阴郁。
溪兰烬不由愣了一下,心里生出股奇怪的感觉:“你是谁?”
听到他的问题,对面的人顿时不太高兴地嘟起嘴,少年接近青年的模样,露出这样小孩儿似的表情,竟然也不违和,他不太开心地责备:“你怎么能忘记我呢,哥哥。”
我哪来你这么个弟弟?
溪兰烬模糊觉得不对,但对面不容他思考,又笑起来:“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哥哥,所以我就原谅你了。”
话罢,他拉起溪兰烬的手,拽着他跑向了前方:“我等了你好久,你才回来,我们回家吧。”
溪兰烬被动地跟着他朝前跑,茫然问:“回家?”
“对啊,回家,我们的家。”
“弟弟”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脚步停下,周围的场景无声无息中已经有了变化,溪兰烬被拉到片寸草不生的悬崖边。
天色阴沉沉的,悬崖之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渊上浮动着诡谲的黑雾,深不见底。
溪兰烬盯着渊底,许多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口。
有怀念熟悉,也有厌恶排斥。
“弟弟”朝他甜甜一笑:“哥哥,下面就是我们的家了。”
明明知道渊底或许很危险,溪兰烬愣神片刻之后,当真往前走了几步,即将一脚踏空时,才猝然回神,停下了脚步,蹙起眉头。
见他停下来了,那张和他生着一张面孔的少年不太高兴地噘了噘嘴,下一瞬又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无声的蛊惑:“哥哥,和我回家吧,那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这世上的人都无趣透顶,只有哥哥最好了。”
狂风吹得溪兰烬摇摇欲坠,他听着对方的声音,心底一半觉得不对,一半又觉得似乎有道理,正在思索,忽听蹭地一声拔剑声,旋即心口倏地一凉一痛。
他和少年一起,被一柄剑穿心而过。
剧痛随之蔓延开来,溪兰烬疼得眼眶发红,转回过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睛看着他,居高临下,淡漠无情。
“……小谢。”
溪兰烬喃喃了一声。
雪衣银发的仙尊恍若未闻,抽回了手中的剑。
溪兰烬伸手想抓住他握剑的手,手指却没什么力气,抬不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仰倒,猝然跌下了近在咫尺的深渊。
那种从高处跌落的感觉极为真实。
溪兰烬猛然惊醒,额上浮着浅浅的冷汗,心脏不住地疯狂跳动着,好似还残留着几分被一剑穿心过后的剧痛,像是他当真刚被谢拾檀这么杀了一回似的。
刚准备伸手推推他的梁源吓了一跳,瞅着溪兰烬苍白得像张纸的脸,挠挠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溪兰烬的眼神还有些涣散迷乱,呆呆地盯了他半晌,才慢慢回神,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地。
昨日他误打误撞进了折乐门外门弟子的报名处,成了折乐门的外门弟子,这是他在折乐门外院的屋子。
梁源看他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溪十,你还好吗?快辰时了,昨日师兄吩咐我们辰时去外头集合,得起来了。”
溪兰烬伸指按了按太阳穴,被昨晚的噩梦弄得有气无力:“还好,你先去吧,我等等就来。”
“那你快点啊,别迟到了,第一天就迟到,会被长老训的。”
见时间不早了,梁源吩咐了一声,就赶紧出门了。
溪兰烬没搭理他的话,坐起身来,按了按心口,能感觉到隔着一层皮肉,底下的心脏一下一下规律地鼓动着。
迟疑了一下,他拉开里衣,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位置。
那片肌肤光滑无暇,没有任何伤口。
溪兰烬其实是很少做梦的。
也就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原主的意识残留,他时常做梦,也不知道那位有些呆呆傻傻的原主对“谢卿卿”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几乎每次的梦都和谢拾檀有关。
待到梦醒之后,又像隔着层朦胧雾气,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只剩只言片语。
导致来到这个世界后,溪兰烬做完了梦还记得内容的,也就梦魅编织的那一场了。
但昨晚的梦不一样,他记得清清楚楚的,连被谢拾檀一剑穿心的痛感都顺着梦境蔓延出来,像是他真被谢拾檀捅过一剑似的。
溪兰烬本来就怕疼怕得厉害,这痛感几乎能穿透灵魂,他能确定,他八成真的被捅过一剑。
而且和梦里一样,捅他的人很可能就是谢拾檀。
溪兰烬这次是真的可以确定了。
看来他还是那什么少主的时候,和传言里一样,跟小谢反目成仇,关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