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哩扶着墙壁起身，在满是人的健身房里慢慢移动，不经意间，扫到了原沐懊恼的模样。

这个少年，似乎也没有外表看到的那么冷硬。

许是出于歉意，原沐对程哩的态度有了稍许变化，他主动向她介绍起混沌星系，教她如何分辨星云，如何看星海。

程哩像一块海绵，如饥似渴，把原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脑海里。她靠着窗，学以致用，小嘴巴叽叽喳喳分析窗外的星云，星海，说十句错了五六句。每回到这个时候，原沐就会毫不留情，板着脸来一句，“错了。”

程哩也不觉得难堪，笑着问他，“怎么错了？哪里错了？”

原沐会一一指出，纠正，同时在心里疑惑，明明是同一天变成残废，为何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消沉，甚至连半点伤心难过都没有？

程哩不知道原沐心中所想，她趁原沐愿意理她，向他请教了很多问题。几乎只要原沐醒着，她便不会放过他。

原沐再一次发出质问，“你怎么考上第一军校的？”

程哩心虚，“总不可能是作弊，你也知道，考场那么严。”科技越进步，作弊越困难，这在哪里都适用。

“那你为什么连一些基本常识都不懂？”原沐皱眉，“你失去的是手臂，又不是脑子。”

“小伙子，你怎么能对你女朋友那么凶。像你这样没了双腿的，你女朋友还对你不离不弃，悉心照料，你该感恩戴德了。”一旁的大妈看不过去，为程哩不平。

原沐的脸一僵，抿着唇，不说话了。

程哩朝大妈笑了笑，“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我那是恨铁不成钢呢。”

大妈了然，转而对程哩道，“你也别难过，脑子构造不一样，笨一点就笨一点，慢慢学总能学会。”

程哩嘴角抽了抽，附和道，“嗯嗯，您说得对。”

大妈看着程哩和原沐，同情道，“你们一个缺胳膊，一个断腿，可真不容易。”

程哩点点头，“可不是嘛，太难了。”

原沐看了她一眼，没料到还能听到一个“难”字。

“日子再难，齐心协力总能过下去。倒是现在——”大妈脸上变得忧愁起来，“也不知道这些星盗要做什么，不要赎金，什么都不说。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要是没见到我，他们该担心了。你们两个呢，要去哪里，家里人知道你们出来吗？”

程哩也露出了一副担忧的神色，“还有一位长辈也在星舰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会没事的。”大妈拍了拍程哩的手，“那些星盗没要我们性命，还一天给我们一瓶营养液，可见是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程哩闻言，看向原沐，或许原沐猜得对，星盗真的是要抓他们去挖蓝钥石矿。

可要是去挖矿——

程哩看向原沐，她尚且还有双腿和一只手臂，可原沐能做什么？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接，原沐的脸黑了，咬咬牙，“我可以捡矿石。”

程哩点点头，“到时我们一组，可以互帮互助。”

原沐：“........”

“你的嘴唇干裂了。”程哩突然指着原沐的嘴巴说道。

原沐的身体倏地绷紧，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

“喝一点水吧。”程哩把刚接的水放到他唇边，“喝一点，一会儿我背你去卫生间。你这样不喝水，身体会受不住的。”

原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里只有担忧，并无嘲讽，才缓缓把水接了过来。

原沐足足喝了三大杯的水。

“好了吗？”程哩问。

原沐嗯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程哩在他面前蹲下，“上来。然后双手搂着我的脖子，我托不住你，你别嫌弃。”

原沐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背影，默默趴了上去，双手绕过她的脖子，在她的胸前交握在一起，闷闷道，“不嫌弃。”

没有了双腿的原沐只有不到一百斤，程哩背着他倒也不算吃力，很快就来到了卫生间。

程哩背着原沐径直进了卫生间，开启马桶的自动清理程序，确认马桶干净后，她才把原沐放在马桶圈上。

“我在门口等你，好了就告诉我一声。”程哩道。

原沐脸颊发烫，除了害羞，更多的是难堪。他回了一声“好”，声音轻轻的，若非程哩耳力好，她怕是都听不到。

她走出去，关上门，心想，从联盟最好的军校的首席，沦为现在生活无法自理的残废，原沐的心里应该非常苦吧。

星舰又航行了三天，舰身突然变得颠簸，正在拉伸身体的程哩一个不稳，倒向了一旁。

咚的一声，她砸在了意图拉住她的原沐身上，两个脑袋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