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番外(60)
随即长宁候出了马车,下车的时候搭住了马夫递上来的手,柔柔软软地下了车,姿态活似一个寡了三十年的老太后。
就算老太后也未见得有他戒指戴得多!他另一只手上同样有三个戒指,样式倒不女气,只是又是翡翠又是玉髓又是宝石,奢华是绝对不让了。再一看他整个人,只见一身灿灿的玄色浮光锦,金线密织暗花,绝不是寻常手笔,腰上粗略一看挂了五六个香囊,深秋的天,还装模作样地插了支墨玉折扇!
确实好姿容,确实好作精。
顾明轩简直要被他闪瞎,脸都要裂了,还是身后幕僚偷偷捅了捅他,才恍然回神,上前见礼:“侯……爷安好。”
叶轻舟娇无力道:“本侯安好,近来身子不适,大公子莫见怪。”
说完这句话他又咳了两声,随手抽出了一张绣着兰草的帕子甩了甩,按了按唇角。他走近时便带来浓郁的水沉香气,顾明轩生平最恨男人熏香,简直用尽了必生的忍耐才没有把眉头拧成疙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侯爷今日赴宴,真是令我顾氏蓬荜生辉,侯爷这边请。”
叶轻舟带着冬至跟顾明轩穿过回廊,一路听得人声渐大。而后面前突然开阔,一块青石立在廊下,上书「风露台」三个字。他不禁一愣。再抬头只见夕光铺天盖地,云上云下都是火一样热烈。迎面入眼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长宽各三百步,以漆成枫红色的木板铺地。广场边缘处散落着设于地面的席位,中间不设隔断,很是自由。
正是夕照将收的时候,晚风中落叶潇潇而下,十数个少女在风中起舞,白裙凛凛,裙摆上绣着大片的波光。
叶轻舟停步。
舞姬们云髻高耸,肌肤明净,妩媚眉目上饰以胭脂与金箔。帝都女子大多身量娇小,可这群舞姬们却高挑秀丽,裙下踢起的长腿修长有力。
看着倒像是关外女子。但帝都人口往来繁多,舞姬都是贱籍,可以被随便买卖,就算是关外人,要说是被贩来的也说得通。
顾明轩心想又怎么了,疑惑问道:“侯爷?”
叶轻舟道:“这些白裙女子们看来与寻常舞姬不同。”
“我想着既然是要招待侯爷,所以不敢找寻常货色来应付,今夜献艺的一干人等皆是帝都一等一的人才,只盼侯爷不要嫌弃才好。”
叶轻舟:“大公子言重。我武人出身,在关外粗糙惯了,哪敢嫌弃什么。”
顾明轩眼角一抽,目光隐蔽地从他的戒指,香囊,折扇,周身布料上掠过。
「粗糙惯了」。
叶轻舟性好雅乐,不禁又道:“和国公府不愧百年世家,一路走来不看别的,光说这「风露台」就不是寻常气象。”
顾明轩:“不瞒侯爷,家父生平并不爱诗书,早年便令人修了这「风露台」,以做往来宾客宴饮之用。这里还不是最佳的观舞之处,侯爷请随我入席。”
顾明轩之前打探过长宁候日常,可惜长宁侯每天都在京城里到处瞎走,就跟个大牲口一样,没进茫茫人海根本摸不到人影。因此打探到的消息也非常浅显,只探听得长宁候似乎不太爱交际,于是排席位时便将他位置排在最上首,远离一切不必要的寒暄。
顾明轩倒也不在他旁边坐陪,把叶轻舟安顿好后便起身离开了,只把那幕僚留下伺候,叶轻舟不挑他毛病,倒似专心看起了歌舞。
叶轻舟回头看了那幕僚一眼。这人名叫罗易生,本是河间名士,据说没什么别的本事,唯有看人最准,五年前进京,投到和国公府门下,做了个西席。
大公子是心疼幼妹太过而失了判断之心了。罗易生在叶轻舟回头看他时微微行了一礼,并不出言。
长宁候只是最寻常打量,可这一眼看过来却很含笑婉转,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挚交好友一般情切。
在罗易生看来,如果说长宁侯有什么一眼能看出来的不适合,那就是长得好——这男人长得太好,眉目含情,看天地众生都情深意重,又太风流,举手投足都漫不经心。千百出戏文写出千百种薄情郎君,每一位都是他的样子。
确实是张跟女人讨债的脸,可这样的风流情多,哪能是一心一意的良配呢?罗易生暗暗叹了口气。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大约分不清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吧?看万物有情,即对万物无情啊。谁在他心里会是特殊的?
罗易生又看了看长宁侯面前的席面,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长宁侯面前满桌的珍馐,都不过略动了两口便停,半分喜好也不肯叫人窥探。
叶轻舟撑着脸,心想下午也没吃什么东西,怎么突然胃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