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番外(28)
“郡主大概是没有全明白娘娘的心,娘娘的想法固然有娘娘的考虑,但也有拳拳爱护之心。娘娘曾思忖着,郡主长于宗室,纵然见识过世间诸般富贵,可却未必懂得人心和感情的复杂。女人生在世上,想要过得好也不是只需要面对夫君,期间种种苦难熬人心力,总是很难的。”桂姑姑笑叹:“不过郡主大了,心里自有千秋,选了自己的心意,想来也不畏惧这些风雨吧。”
岳照歌低头凝视自己手里的簪子,随即把它递到桂姑姑手里,回眸:“我没什么可畏惧的——姑姑帮我簪上吧。”
真是年轻啊。
桂姑姑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情窦初开,哪听得进去旁人的教诲劝告?
不过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呢?
嫁衣艳红,浑身都滚着细密的暗纹,行走起来便周身都是粼粼的波光。
波光是水沉香的味道。岳照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护国寺的那一天,少年人的披风压下来,也是这样的味道,并不浓郁,微微带点凉意。
岳照歌抬头,看见桂姑姑把盖头盖在她头上,于是视野也被一片红占满了。
她心里忽然有点慌张,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感觉到桂姑姑给她盖上盖头后要离开,下意识地拽住了桂姑姑的衣袖。
桂姑姑一愣,低头看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再看岳照歌,只看到红盖头上精细的绣活,岳照歌没有说话。
她便又蹲下来,反握住岳照歌的手。以她的身份,其实这个举动是很僭越的。
“奴婢听外头的那些人说,女子成亲就仿佛是第二次出生,盖头挑开后人间便不是以往那个人间了。”桂姑姑道:“可郡主不要怕,带您再见人世的是您亲自挑的良人,您马上要见到他了。”
她感觉到握住的手紧了紧,随即听见岳照歌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多谢姑姑照顾了。”岳照歌道。
桂姑姑道:“您折煞奴婢了。快出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按规矩该是由兄弟背着出嫁的姑娘上花轿,可惜岳照歌没有个正经兄弟,所以是一位皇子来全礼。好在岳照歌养在皇后膝下多年,与诸位皇子都是兄妹相称,也算不得僭越。
来的是三皇子。
岳照歌小心翼翼的趴在周礼背上。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来和三皇子见面寥寥,相谈不多。一下子离得这么近,心里怪不适应的。
周礼步子很稳,语调里却很不见外:“今天背你一回,日后就算是你的娘家人,要是以后叶轻舟欺负你,就和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照顾你,不怪哥哥吧?”
从小长在宫里,这么多年哥哥妹妹的叫着,可如果不是嫁了他的伴读,由他来背上花轿,估计也没有什么娘家人的话。
宫里的人情,就是这么凉薄啊。
可岳照歌认了这个称呼,轻声道:“三哥哪儿的话。”
到花轿的路不远,周礼便扶着她上花轿。
宫里的人抬轿子很稳,几乎感觉不到摇晃。岳照歌有点想掀开盖头看一眼,又想起来人说自己掀盖头兆头不好,就没敢动。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听到外头有百姓喧闹的声音,发放打赏的声音,又有爆竹声,道喜声,听着声音都很陌生,她想自己才和桂姑姑说自己没什么畏惧,怎么还没下花轿心里就慌了起来。
也不知道公婆好不好说话……两个人成亲了以后要在一起睡吗?可皇上不和娘娘一起睡啊……那叶公子以后要叫我什么?会叫我的名字吗?
她想这个真是有些期待。她从小在宫里长大,长辈叫她良安下人叫她郡主,都生疏。没人曾亲亲热热的叫她的名字。
日后叶公子会左一句「照歌」右一句「照歌」的唤我吗?那我要叫他什么?夫君?轻舟?说来夫妻是不是可以直接称呼名的?可以叫「阿久」吗?
她不出声的张合唇瓣,感觉那两个字亲亲切切的从舌尖上滚过去。
忽而鞭炮声大作,花轿停了。岳照歌低着头,看见一只手递到自己眼前。
一只曾越过门槛扶她站起来的手,越过漫长孤独的光阴又递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皮肉白皙,还是那个掌心向上的等待她搭上去的姿势——女子成亲是第二次出生,是你来带我重见人世。
她便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扶住她的手很稳,反手握住了她。
叶轻舟悄声说:“郡主不要怕。”
谁怕了,傻子。
那个人一路牵着自己迈过门槛,过影壁过回廊,又是一段远路。地上铺着青石板,微微有点积雪。还能看见身侧牵着自己的人,袍角也是大红色的。
她听见有人在说一些祝贺之词,有年轻人也有老人。不过却没什么人来和叶轻舟说话,大多都是在恭贺长宁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