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番外(23)
……这小郡主原来是个安静性子,本来以为天家贵女,总有些跋扈气的。
叶轻舟本来做好了要伺候跋扈公主的心态——这没什么可委屈的,他是落魄侯府的庶子,生母是江南歌女,在权贵如云的京城,身份可以说是微贱。不知道撞了几辈子大运被良安郡主挑中,不小意伺候着,难道还要等郡主来将就你吗?
可小郡主生在将门,长在天家,眼中的尊卑之别却很淡,性情也温软。真正见面聊天时,她如尊重任何一个高官子弟,勋贵世家,皇亲国戚一样地尊重他。她轻声细语的说话,称呼他为「您」。
确实让人很舒服,相处起来也轻松。或许成亲后的日子,也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累。
叶轻舟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想小郡主是个内敛的,那就他来找话题吧:“论琴,曲临风曲先生是琴中国手,五年前皇后娘娘邀曲先生□□宫中曲乐,先生在宫中留了三年,说宫中曲艺虽好,却失于规整太过,不是此生归处。然后便辞官远去,不知所踪。世人再不闻先生琴音,实为憾事。可方才听您琴音孤远便如飞鸟披霜振翅,是曲先生的风骨。”
岳照歌目光低低落在琴弦上:“确是师从于曲先生。”
叶轻舟笑了笑:“曲先生琴音未绝。可惜我这曲子不算佳作,怕是辜负了。”
岳照歌道:“公子过分自谦了,我听过一些公子的传闻……”
叶轻舟微微挑眉,心想自己的传闻?他为避嫡母的眼韬光养晦,终日流连于秦楼楚馆,可没什么好名声。京中提起他,都说虽然幼时惊才绝艳,可惜随着年岁渐长倒平庸起来,乃是个仲永,现在传出来的已经都是些风流公子,醉心风月的话了。
小郡主道:“说您是个风雅人。”
这可真是个好听的说法。
叶轻舟失笑:“您怕是从三殿下那儿听的吧?”
“也不是。”岳照歌歪头想了想:“我是听宫人说的一些闲话,说您不爱仕途偏爱风月什么的,风啊花啊雨雪啊月亮啊,都是很美的东西,能欣赏是福,我听着真的觉得您很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就说您这阙曲子吧,我就觉得您谱的并不比那些流传已久的曲子差……我不过师从先生学了三年,自觉自己技艺寻常,在您面前抚琴,还怕您以为我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呢。”
“郡主多虑。”叶轻舟抬眸扫过这满室的布置,道:“我以为风雅也好风流也好,都不在于技艺高低,只在于闲情罢了。”
他倒了杯暖酒递给岳照歌,示意岳照歌坐到对面,自己坐在琴案边上,抬眸笑了一下,看到小郡主的眼一亮:“愿为郡主抚琴。”
世间曾有高山流水,曾有伯牙子期,所以他们说如果能闻人曲中真意便是心意相通,可终究是很难。少年坐在那里垂眸抚琴,不知心里是河山千里还是明月彩云,旁边的人猜不出来。可大概是酒香花香太缠绵吧?只让人听到一阵雪落白头,又一阵潇潇雨歇。
叶轻舟音律上造诣极佳,信手弹来自有韵律悠长,并不十分用心,一路到收束才抬眸看坐在对面的人。小郡主侧着头,望过来的目光温柔专注,眼底微微蕴着一层光。
那光不同于月色雪色或是世间的一切景色,乍一看去只是平淡,却叫人心里无端端一轻。
他有一瞬的失神,于是手下拨出个极高的音,归处便走入绝境,戛然而止。
——恰如一件事走到结尾才用心,总是无始无终。
……她今天眼尾晕了胭脂色。
延康三十六年,初冬。
良安郡主的婚事牵连甚广,终于在一个细雪飘摇的清晨尘埃落定。皇上赐婚于良安郡主与长宁侯府庶长子叶久。而大概是为了郡主的颜面,在赐婚之外皇帝又下了一道旨,封叶久为长宁侯府世子。
长宁侯府世代文臣,是个清贵世家。祖上叶落野是随□□南征北战的军师出身。叶家出了名的子息艰难,自叶落野一代开始一脉单传,血脉延续总是岌岌可危。
直到叶轻舟这一代才总算出了两个儿子,可惜长子生在偏房肚子里,才名满京,风流年少。次子虽然平庸,却是嫡出,他们家的后院想来也不会是个消停地方。
良安郡主论身份,配他们家长子实在是低嫁;论过日子,长宁侯府又不是个消停去处;论感情,叶家老大年少风流,不像是个会体贴人的,更是白扯。朝中颇有一些人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比如说一些岳国公的旧部,自然不愿意旧主遗孤终生所托便如此错付,是以圣旨未出之前朝会上颇热闹了一阵子。
皇帝和风细雨道:“这是良安自己的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