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73)
“嗝!”阿锦被吓得十足打了个响嗝。
“哈哈哈哈哈!”訾颜将树枝一甩,笑得直不起身,“哎呦,你这胆子哈哈哈!”
“小姐嗝……呜……”
“憋着。”贺思今搁下笔。
阿锦死死抿了嘴巴,訾颜好心情走过来, 亲自给她递了水:“好啦, 喝水!”
阿锦哪里敢接。
“我没下毒!”訾颜将杯子往她手里塞, “喝!”
“好啦,”贺思今觑她,“你先下去吧。”
阿锦这才抱着杯盏嗖得就退了出去。
訾颜嘿了一声,坐在了贺思今对面:“本来是要吓吓你的,哎,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更傻了?”
“訾姐姐一日不取笑我不舒坦?”
“那也不是,你刚入书院的时候就敢跟周先生正面对上,我在书院几年,才没有人敢那么回答问题呢,我觉得吝公子说得对,哈哈哈哈哈!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妹妹可以处!”訾颜回忆了一下,却是语气一荡,“哪知道你现在越来越不机灵了呢,危险来了也不晓得躲。”
说的是刚刚她那虚虚的一道剑气吗?
莫说她拿的是跟树枝,就是她拿的是一柄剑,又怎么比得上前世里她与宴朝的两年相斗。把他当仇人的那两年,没有哪一刀,她不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贺思今托腮瞧着眼前红装的女孩:“危险?我最近,得罪訾姐姐了吗?”
“没啊。”
“訾姐姐恨我吗?”
“不啊。”
“那訾姐姐又怎么会真的伤我?我躲什么?”贺思今说着一点地上洒了一地的叶子,“要躲的是它们啊,长得好好的被人切了,可怜。”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开。
訾颜伸手推她一把,才正经道:“不说这个了,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在后宫设春日宴,各家公子们会来,这京城里有些家势的小姐应是也都会来。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场争奇斗艳了。”
“噫。”
“干嘛??”
“姐姐说的争奇斗艳,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
贺思今摇摇头:“按着姐姐这咬牙切齿的模样,该是想说一群牛鬼蛇神吧?”
“贺思今!”
“嗯嗯嗯,在呢在呢。”
“你最近真的是,你闭嘴啊!笑什么笑!”訾颜恼极了,这就要站起来。
贺思今赶紧适可而止,将人拉了:“姐姐莫气,我胡说的么。”
那晚之后,她总算是有些摸到訾大小姐的意思。
敢情这将门之女向来泼辣,不拘小节,还回回与那吝公子都斗得厉害,不想竟是藏了这般心思。
提起吝惟,她又想起那日的对话。
如果吝惟还是前世的那个吝惟,其后的命运是否如旧,贺思今拿不准。
然而他已然不是前世里那个半生潇洒半生潦倒的公子了,他选择暴露自己,直言自己知道些什么,便是摆明了,他不会放任一切继续发生。
有所图,便就有所谋。
无论哪一种,似乎都算不得訾大小姐的良配。
吝惟家大势大,会被害到那种境地,绝非一般事情。
朝堂之上的诡谲纷争,连一个小小的杏林贺家都牵连至此,更遑论是本就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吝国公府呢?
这样的吝惟,訾颜如果嫁了——
訾颜该是一直这般无拘无束,英姿飒爽的,如同一团火。
“你就气我吧气我吧!”訾颜傲娇地哼了哼。
轻叹一声,贺思今心叹一声,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又哪里能管得到人家訾大小姐的事情。
再者说,訾小姐对宴朝无意,訾将军与今上还有皇后什么意思,可就两说了。
说到底,这些贵人们的婚事,又岂是能自己做主的。
她恍然记起前世里的那一年。
十四岁,入府第四年,国宴。
她终于能跟着他入得宫去,殿上皇帝高坐。
袖中的匕首滚烫,她攥得紧,指甲险些掐进掌心。
歌舞升平,没有停歇。
眼前却皆是那日母亲眦裂刹红的眸,耳畔是萦绕不断的凄厉呼喊。
敬酒时,她奉杯在他身侧。
一饮毕,匕首现,男人抽手,银光一闪,人已入他怀。
“朝王这是作何?”皇后问。
“趁此大喜之日,向父皇讨一个旨。”
“哦?”
挣脱不开,贺思今瞪住眼前压制住自己的人。
宴朝的声音依旧冷清,不知带了几分真意:“请父皇将此女赐婚于儿臣。”
“你疯了?!”皇帝当众摔了盏。
他却没挪眼,似是警告。
腕上锐痛,是他卸了她的劲。
他终于还是制住了她,那是她那些年唯一进宫的机会。
只要那一刀,一刀,座上人就得死。
他却将她的路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