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182)
景妃瞧了一眼对面的儿子,却是摇摇头笑了:“你四哥今年可不会在宫中陪我们守岁了,你四嫂有喜,他是男儿,该是回去陪着的。”
宴雅琪探眼去看,这才发现四皇嫂这次真的没有来,以往,她都是会搀着和王入宫的。
“四嫂竟是有喜了。”
“你四哥年纪也不小了。”景妃说着,回头瞧她一眼,“我记得,你与你七嫂应是相识?都是年轻人,今岁你七哥又进宫来,不若一起去玩一玩?”
宴雅琪抬头,不知她这个醉心礼佛的母妃究竟是真傻了,还是随口一说。
她的母亲如今就在景华寺中,与她终生不得见。
而有此一遭,全因着母亲于文武百官面前认下自己当年对宴朝母亲犯下的罪孽。
于情于理,她也必不会与朝王府再有联系。
“公主若是不嫌弃,”旁有声响,是坐下的良妃,“可去我宫中小坐,琳琅宫里瞧那宫灯,最是清楚。”
宴雅琪知道陈源,便是她装疯卖傻的时候,也是记得她的。
自打那次事后,良妃的琳琅宫也沉寂了好些时候,不过,有左相府在,父皇终究还是会有去那边的时候。
是以这些年,良妃过得也算不得差。
此番一想,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尚不及双十年华的女孩罢了。
沉默一瞬,宴雅琪莞尔:“好。”
景妃也跟着一笑:“那就有劳良妃了。”
这边说着话,上头也跟着就叫了散场。
只是舞乐不歇,自有些留下叙话的。
那边黄府便是与终于与黄婧好生说上话去。
殿中倒还是热闹。
宴朝如今还朝,加上那大婚之日,今上态度可见一斑,是以能够走动的时候,总有人愿意往他们这一席瞧,动作快的已经拿了酒盏准备起来。
与此同时,男人起身,贺思今跟着抬头:“夫君?”
“带你去个地方,”宴朝道,“可好?”
于是,不等斟酌的人行动,那朝王一行已经出了大殿。
大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般情境,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原先想着今日朝王殿下瞧着心情不错,还与朝王妃谈笑,该是能相与的,却是没料到,这根本也没给人机会。
唉——
也不知这位朝王在今上心中的位份,与那灯火处的谦王殿下,孰轻孰重。
青雀与廿七殿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说是护卫,其实以主子的功夫,在这皇宫中,等闲也无人可伤,所以廿七走得略慢,将好与青雀行在一处。
“这是哪儿?宫里头怎么还会有这般地方?”这条路有些偏,应属后宫了,青雀有些担心,“七护卫,可要提醒一下王爷王妃?”
“不必。”廿七答得干脆。
贺思今走着走着,便就觉莫名熟悉,一时想不起来,直到那偏殿露出一隅,才终于记起:“这儿我来过。”
“嗯。”宴朝伸手推门。
纵使外头宫灯烁烁若白昼,这儿,却是寂寥。
殿门沉沉吱呀了一声,与上一次被宫人领来的时候不同,里头应是收拾过,没有了五年前的破败模样,有宫人提了宫灯匆匆过来,见得宴朝,便就留了灯笼重又退下。
贺思今反应过来:“这儿,是恒王妃住过的地方?”
“那日之后,宫里有人特意清理出来。”宴朝回头,对她伸了手。
见她愣怔,他接着道:“里头暗,一起走。”
宫灯盈盈一捧光亮,男人偏身回头,递来的手指温暖。
隆冬伴着这空寂偏殿皆数都温和了许多。
贺思今与他一道进去,殿中一应事物都摆得整齐,往内,墙面上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弹着琵琶的少女,少女轻抚琴身,眉眼专注。
凤冠霞帔之下,少女绰约,娉婷如斯。
这是——
听闻当年恒王妃抱着幽篁出嫁,一曲动京城。
没想到,竟是有人将其绘了出来,看得出,在这画者心中,那红妆之人,纯然已是仙姿。
目光顺遂往下,正见落款处的“有常”二字。
“有常是他的字。”宴朝轻声道。
他……贺思今点点头,恒者,有常也。
“是母亲给他取的。”男人道,“旁人不知道。”
他也是后来从恒王府查抄的书册里翻到,才知晓这幅画卷由来。
若非如此,想必很久以前,这一卷便已经被宫中人焚毁。
原来,恒王殿下的字,是恒王妃亲取。
贺思今专注瞧着。
古来男子入冠,当取字,轮到皇子,却少有听说,倒不是都没有取,只是大宁不设储君,皇子大多年少封王,便是取了也是无人敢直呼其名的,后来,皇子们也就没了刻意取字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