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176)
“嗯?”
她毕竟也是瞧过嫁妆画的人,另还有宫中嬷嬷生生教了几个时辰,别的不知,单是血气方刚这四个字,真真儿地刻在了脑子里。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犹如蚊吟。
宴朝兀自颔首,总算是弄清楚。
“无妨,今日起,我会留在书房歇息,不用担心。”
“不不不,”哪里有把人往外头赶的道理,贺思今瞧他,万分真挚道,“那会惹人闲话的,夫君……夫君多拿一床被子便是,你盖一个,我盖一个,这样,就……就相安无事了。”
闲话?
见男人沉吟,贺思今咬牙:“就是,有损夫君威名。”
嗯,是,是这个意思。
她差点咬着舌头。
“……也好。”
这个也好,十足费了好些时候才被吐出。
紧接着,两个人默契十足地努力喝粥,连小菜都没人伸手。
怕是一伸手,就把这番和谐给破坏个干净。
当日晚些时候,廿七便当真送来了被褥。
“殿下说他晨间起得早,怕是影响王妃好眠,这便多送一床被子来。”
青雀狐疑来接了,铺床的时候避着阿锦小声问:“王妃,今晨奴婢瞧了,你与殿下……”
贺思今立时就丢了梳子回首:“嘘!”
“殿下真的没有?”青雀瞪大眼。
贺思今觉得,有个比自己大的婢女,也是有些不好的。
憋了一会才道:“那个,爹爹不让。”
“啊?老爷?”
待说了理由,青雀恍然:“可这分两个被筒,就能无事了?”
“??????”
事实证明,似乎不大可能。
贺思今睡下的时候,宴朝还没有回来。
半夜里迷迷糊糊醒来,却只听身侧人喃喃呓语。
梦中,是高高的城墙。
金弓拉满,箭指之人,遥遥看上。
那人胳膊上系着麻布,手中握枪,刹红的眼与他相对。
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眼,却在一瞬错愕。
——箭鸣破空。
那是不曾发生的一箭,那却又是无比真实的一箭。
梦中的宴朝放下弓时,那人倒在血泊之中,而眼神,一直却是死死追随着他,不曾瞑目。
胸中悲恸,翻腔倒海的冷与痛清晰地绞碎着五脏六腑。
宴朝透不过气来。
“……爹……”
贺思今隐隐听着这一声,转头去看。
枕边人闭着眼,却睡得并不安稳。
她一伸手,就触到他额上细汗。
“夫君?”
没有回应,只有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吸。
“宴朝?!”
宴朝只觉头痛欲裂时,有人拉住了自己。
半空中似是有人一遍一遍喊他。
猛得睁眼,万籁寂静。
黑暗中,有人轻轻拍着自己,隔着被褥。
拍得毫无章法,一下,然后停下,接着好一会,又是一下。
他微微一动,那拍着自己的手便就突然振作般,加紧了频率。
耳边,是小姑娘模模糊糊的声音,带着无边的困意:“没事啦,没事……没事……”
约莫是半睡半醒的,半晌,那声音便就又淡去。
眼睁睁瞧着床幔,梦中的痛楚似是被扯裂了一道口子。
有暖风扫进,荡平了那尚且循绕不去的余震。
生平第一次,宴朝后知后觉地想。
她这是在——哄睡吗?
也是那日起,宴朝终究还是搬去了书房。
贺思今也没闹明白为什么。
却是青雀很懂地提醒:“王妃,那毕竟是男人,男人啊王妃,怎么是一个被筒能隔开的?”
接下来的日子,宴朝倒是日日会过来与她一并用饭。
只是到了晚上都是会自己离开,从不多留。
除他之外,来院中最勤快的,便就是老管家了。
如今府里的库房等一应物件都交给了她来打理。
每日倒是也不觉无聊。
管家很是欣喜,王妃来了没多久,却好似在这府中多时一般,哪哪都是清楚的。
甚至连府中的一应摆件的位置,府中人的喜好等,都知晓明白。
倒像是在府中已经住了好些年似的。
处理起事情来也是果断妥当的,这着实把老人家开心坏了。
宴朝连着两个月多月,耳边都是廿五和管家的轮番叨叨。
王妃已然被吹上了天去,倒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日回来早,他搁了折子问道:“今日王妃做了什么?”
“明日除夕,王妃在厨房里准备炸鱼,喷香!”果然,廿五从来不会叫人失望。
宴朝点头:“去看看。”
贺思今自然是不晓得自己这些日子在府里头的声名赫赫,若是知道,她定是不会干这个事情。
那奴业司里什么都得教,什么都得学,却唯独没有教会她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