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130)
贺思今跟着上前去瞧那名帖。
这一瞧,心口便是无端一跳。
——“朝”。
“送名帖的人呢?”贺思今问,“什么样子?”
“就在府门门口呢。”门仆道,“是主仆二人,递帖子的是个灰衣小厮,挺有礼数的。”
普氏这才突然探头瞧了外头:“这怎么还下着雨呢!快去请进来!”
“是!”
“等等!”贺思今叫住人,转而看向普氏,“娘,恐怕还是去门口迎了才是。”
“……”普氏恍然,“是是是,得亲自去迎……你过来,赶紧去医堂喊老爷回来,就说是贵客到了。”
那门仆得了准数下去,普氏才兀自正了正衣襟。
几年了,带来岑州的家丁不多,出去贴身几个其他基本都安置在了庄子上,是以现在府里的人少有能认出旧人的。
可这并不代表,普氏不认得。
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拿得出这般烫金的朝字名帖呢。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贺思今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
隔着细密的烟雨,她悠悠看过去。
远远只得见一道撑着伞的侧影,伞是江南常见的桐油伞,伞下一袭青衫,亦是最为寻常的打扮。
伞面遮了容颜,她不觉微微勾头。
伞面忽而一倾。
视线不及收回,就落进了一双沉静的眼中。
“……”她骤然一转身,拽着阿锦就走。
檐下,廿五接过收起的伞。
耳边是普氏的声音:“殿下这边请。”
宴朝颔首,再抬眼,那廊下的浅碧身影已然不见。
第61章 堂兄 ◇
◎怕是不成◎
那人摇身一变, 却又与记忆里的人大抵相似。
贺思今枯坐良久,才发现与他两世相处,此番竟然已经不能用最简单的变了还是没变, 来计量这几年的重逢。
变的是几年前月下饮酒的少年, 不变的, 是那双已与前世一般沉寂的眼。
岑州消息不算闭塞,可对于京城里的那些人,人们口中的最多也就是今上立了新后, 其子谦王殿下治水有功, 又亲自督建新运河, 一心为民,不愧为贤王。再有,便就是废后落发为尼, 入寺前将五公主托付给了景妃娘娘, 而她曾经的儿子,少年有为的朝王殿下, 自此一蹶不振,少有出府。
离京远了些,这个中模样便就没能说出个大概。
即便如此,刚来岑州的时候,也是常有听见茶楼里骂着废后无耻,替那七皇子的身世惋惜的。
亲娘是今上的儿媳,又亲自领兵杀了亲娘的夫君,自己的大皇兄。
任谁数起这些都得摇摇头叹一口气。
只是时间久了,这些到底是淡了。
谦王声名大盛, 又是新后真真正正的嫡子, 继承大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曾经甚嚣尘上的人, 终究跟着销声匿迹。
她以为这辈子,出城那日便就是诀别了。
不想今日再见,心中却是生出些别样的滋味来。
贺思今静静看向窗外,雨终于歇下,窗前的叶子上净是水珠,透亮的,黏在叶子上欲坠不坠。
就似这人心,纵使习惯了安逸,待淋了雨,却仍是止不住地想要开门窥视。
“小姐,今日后来的人,是谁?”阿锦出去探了消息跨进,“老爷都特意回来了。”
“是故人。”贺思今起身去关了窗,她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总归,不会是太好的事情。
于贺家而言,能被遗忘,就是最好的。
只是这些小丫头又能懂什么。
“故人?”阿锦想了想,“京中来的故人么?难道是訾大小姐?!”
刚说完她便就自我否定了:“不不不,来的是两个男人。所以,是老爷以前的同僚?”
这小丫头真是忘性大,竟然没认出来宴朝。
不过,也好。
贺思今转了话题:“有这个功夫,你不如替我再去舅舅家一趟。”
青雀听出话头来:“小姐是想要去问问那个什么……洪公子?”
“哼,奴婢替小姐不值!”阿锦立刻道。
“为何不值?”贺思今道,“你哪只耳朵听过人家慈家提过婚事来着?”
“那他慈二少爷自己送这个送那个的!”阿锦道,“小姐先时说不要不要,他偏生要送进来,还特意回回托了表少爷送进来……”
说罢,她瞟了瞟主子的脸色,不说话了。
“阿锦,猜测归猜测,不能当真的,更不能从我们的口中巴巴说出来,说了,就落了下乘。”贺思今道,她看着自己的丫头,“你看你家小姐我,很差吗?”
“不差!小姐是最最优秀的!便就是当年在南书房里,比着那京城第一才女也不差!小姐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
“噗——”怎么还开始胡吹起来,贺思今摇头,“嗯,既然不差,为何偏生为了一个不要咱们的人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