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11)
贺思今心口堵,半晌才从罚抄的打击里反应过来应了声。
接着,又听周先生问:“缘何迟到?”
这次,吝惟才言简意赅地将廊上偶遇贺家小姐后将其送医的故事讲了一遍。
其间不乏夸大其词地描述了一番某人咳不能自己的模样。
周先生的花白胡子抖了抖。
“吝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贺思今点点头,不敢多言,只看了一眼阿锦,后者赶紧将药包提了提。
如此,那罚抄才终于从三遍减到了一遍,吝惟自然也是跟着减了。
“这一遍是要告诉贺小姐,学而得法,身体是本钱,老夫从不推崇带病读书。事半功倍方为上策。”周先生说着,重新执了书卷,“至于吝公子,错在应提前命书童告知。当知轻重缓急,行事有序方不会乱了方寸。”
“是,学生受教。”
“学生受教。”贺思今跟着答。
嘴里如此,心下却叫忧患,就是一遍也是很要命了。
贺思今愁苦得很。
不仅因为罚抄的事儿,还因为今早这么一闹,她仿佛是真的出了名。
休息的时候,还有几家小姐特意来与她打招呼。
大约是因着她实在是年纪小,婴儿肥明显,以至于有两位甚至还上手捏了捏她的脸。
前世里她打奴业司里受训,又跟在宴朝身边五年,到哪里不得端直着,如何受过这阵仗。
一时间,座前訾颜空下的位置就没闲下来过。
叫人怪措手不及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点明白过来。
论起父亲在朝中地位,以她的身份,能进善学书院其实不易,总叫人往走后门上想。
今日她又是吝惟亲自送去医堂的,左右都扯上了一点关系。
若说这书院里最大的权贵,也就是吝惟了,毕竟这书院都是吝国公府的。
再者说,她记得吝惟口不能言前一直都挺受贵女们欢迎。
惊才艳艳又能说会道的少年郎,谁人能不欢喜。
更莫说这些大家小姐们,豆蔻年华,虽未及笄,家中却也早早开始相看。
如今她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孩儿,饶是与吝惟交好,也不会叫人往其他方面考虑。
没有竞争,又似乎能说上话。
正是一个很好的与吝家搭上关系的门径。
虽然,她这个门径自己都很迷茫。
倒是出院的时候,瞧见吝惟又等在门口。
“贺小姐可是奇怪为何无错领罚?”
“不奇怪。”贺神医的药起了不小的作用,贺思今终于不喘了,喉咙却还是痒的,斟酌着没讲长句子,“先生定是深恶油滑的学生。”
“贺小姐聪明呀!”吝惟说着微微俯身,欺近了些,讲秘密一般,“记住,对咱们这位周先生呀,先认错,再好好解释,才是正道。”
贺思今几不可察地往后一让。
接着,她复又仰头嘻嘻一笑,眼睛跟着亮起,也学着他压低声音做戏一般夸张道:“原来如此!今儿谢吝公子赐教!”
“嗯嗯。”吝惟直起背来,很是受用地摆摆手,“行啦,回吧小丫头。下次爷就不救你了。”
“是!”贺思今应声,蹦跳着跨过门槛,往贺府的马车去。
贺府的大丫鬟已经远远拿着水囊招手。
吝惟抱了胳膊立在门口瞧着,那小人儿头也没回地钻进了马车里。
欢喜雀跃的模样很是不谙世事。
可是,方才他凑近时,她面上一闪而过的防备不假。
人下意识的反应最是骗不了人的。
那样机敏的警惕,不该出现在一个年幼的小丫头身上。
最起码,不该出现在八岁的贺府大小姐身上。
“贺思今……今儿……阿今……阿锦。”少年一甩衣袖,突然呵了一声。
“少爷,”有书童跑过来,喘着气,“夫人!夫人在祠堂等你!”
院前的身形一顿,而后,少年人嗨呀一身扭身往国公府大门匆匆而去。
马车里,因是刚刚跑了一阵,这会儿贺思今又咳嗽起来。
也不知是呛了风还是呛了口水。
刚刚吝惟探身过来的时候她着实是惊到了,下一瞬才意识到并无必要。
诚如他口中所唤,她现在就是个黄毛小丫头啊!
应是真的逗她好玩,才故意当小秘密作态给她说话的吧。
拿一个过尽千帆的心当一个小姑娘,大抵真的是有点难。
贺思今想着,又皱了眉头。
当然,最烦的还是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
怪她,打小就挑食,以往皮归皮,却也是把懒骨头,是以这一个小小的毛病竟然扛不住还严重起来了。
“小姐用了老爷的药还咳得这么厉害?”青雀替她拍背顺着气问。
“咳!无妨……咳!我晚上咳!问问爹……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