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看似在吃东西，其实暗暗观察这个郑国派来的人，听他的意思，已经信了七八分。

旁边杜上卿显然同样看出来，催促郑国使臣再吃些牛里脊。

那使臣偷偷藏了几块肉，又让跟着的人藏了碗面，回去带去郑国国君瞧瞧，算是交差。

宴会结束，郑国使臣也有了两份醉，前面纪国人领着他去休息，谁知道领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那人赶紧道：“走错路了，走错路了。”

话音刚落，郑国使臣听到角落有两个人在说话。

“听说了吗，为了让国君吃上最嫩的牛肉，连军队里的战牛都杀了。”

“是啊，军中原本有五千战牛，如今只剩三千。”

郑国使臣心里惊醒，面上还是几分醉意。

连战牛都吃？！

纪国必亡也！

郑国使臣听此，连夜赶回郑国。

走的时候还交代了，这次送来的一千壮牛不需纪国付钱，是郑国国君送的礼物。

他从郑国出发的时候，国君就说了。

如果纪国没那么夸张，这些壮牛就要钱。

若真的荒诞，便是他送的大礼，分文不要。

到此，郑国使臣显然相信这出戏码。

等他回到郑国，又看看手里偷偷带回来的牛肉跟面条，下意识咽口水。

好吃是真好吃，贵也是真贵。

此时的纪国宫室，直到郑国使臣连夜离开，宫室里气氛一松。

原本看似醉酒的纪伯已然清醒，所有官员推了推面前的吃食。

给郑国使臣带路的人，以及故意在墙角说的人，都进了内室。

短暂沉默之后，众人忍不住大笑。

一千头壮牛！

免费给！

这场戏没白做！

而且看郑国使臣不屑的脸色，他们纪国这场戏做的很成功！

这一千头牛，定然只是开场，后续还能用这个借口多坑点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那些国家眼中，渐渐没有威胁，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纪凌手心一把冷汗。

这是他头一次做这么大的事，更是第一次戏耍他国使臣。

还好还好，成功了。

想必郑国使臣回去之后，定然把这里的事全都告诉郑国国君，他们纪国的松快日子，就要来了。

另一边的郑国国君则在尝使臣带来的牛肉跟面条。

面条被泡的发胀，但精面的口感到底不同，里面的骨汤加热一下，味道立刻散开。

香煎牛里脊同样稍稍加热，其嫩滑跟味道，让郑国国君忍不住多吃一块，那边使臣还在讲东西是怎么做的。

旁边同样在尝菜的郑国上卿郑锡却脸色大变。

郑国的上卿同样姓郑，是当今国君的叔叔。

他们郑国是父死子继，所以郑锡虽然能力很强，却一直辅佐郑国前任国君跟现任国君。

郑锡直接把国君要吃的肉给抢了回来，随即端着饭食全都扔到马桶里。

这个动作让郑国国君跟使臣吓了一跳。

郑国国君还在回味牛肉的口感，心想不愧纪国国君喜欢，确实回味无穷，就听自己叔叔郑锡道：“此等美物，不可再吃。”

既夸是美物，却不能吃？

郑锡继续解释：“国君跟我尝了，这东西确实美味至极。”

“但纪国国君跟纪国贵族都抵挡不住的东西，难道郑国就能抵挡的住？”

“国君您或许可以，但下面的人听闻此物，必然效仿。”

“到时候郑国岂不是纪国一样？”

大白话便是，东西太好了，但也太过奢侈。

您定力足，可以忍住不吃，下面贵族们品行没那么好，一定会跟风食用。

一顿饭就要杀几十头壮牛，郑国那么多贵族，都这么吃的话，郑国就要完了！

郑锡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居安思危。

等再听到纪国国君说什么太平了，要享乐，下意识叹气。

郑国国君反而很兴奋。

“纪，亡也。”

这是直接给纪国下判断了。

郑锡却颇有些惋惜，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买了他们那么多兵器，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但这点伤感，并未阻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再送三千头壮牛过去，略略收些钱就好。”

享乐的口子一开，只会越发奢侈。

郑国的动作，被昌国，祁国看在眼里，等他们的使臣也被好好“接待”之后。

他们的做法跟郑国大差不差。

整个八月份，三国源源不断送壮牛到纪国。

看着他们随意耕种的土地，看着他们宫宴上奢侈万分，目光都盯着纪国的铸造室。

再养养，养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三个国君下意识松口气。

纪国就像一把宝剑，打仗的时候越锋利越好。

现在不打仗了，还是要收回库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