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种非赢则死的觉悟,虽只有三万将士,却都被宋溪亭激发出了十二分血性,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一敌十。
宋溪亭更是骑着黑马拎起长剑直直杀入敌人内部,在与闽大将军缠斗数十个来回后,一击击杀。
当时原书还重点描写了这个画面。
那是少年宋溪亭第一次浑身染血,风卷黄沙,沙粒拂过少年白皙的脖颈,他将长剑插入地底,手重重压在剑柄上,脊背挺如幽静的松柏,便是失了力气,喘上粗气,少年宋溪亭带着鲜血的冷峭面容依旧平静,平静地看着自己杀了闽成,看着闽成死在自己跟前,正如当年他看着纯贵妃死在自己面前一样平静。
宋溪亭杀掉闵成,是这场战役胜利的关键,主将一死,军心涣散,没过多久宋溪亭方便彻底扭转了战局,赢下他的成名战。
其后,也是如同思悟大师所言,宋溪亭亲手割下了闵成的头颅,悬于雍城城门之外,七日七夜暴晒。
后面先帝圣旨一出,各路起义被平复镇压整合,本身敌对的各方势力又都成了北梁臣子,同侍一主,而闽大将军的部下也好,受过闽大将军恩惠的百姓也好,当年闽大将军背后的势力,也就是曾经的三皇子一派下的文臣墨客也好,却简直恨透了宋溪亭。
起义平复,闵成依旧是北梁的臣,曾经的名将,北梁好些文人墨客也因此事十分厌恶宋溪亭。
觉得宋溪亭杀戮成疯,杀了闵成,是战场的事,生死有命,除了闽大将军部下和三皇子势力无人会对宋溪亭怨憎,但闵成身为名将和良将,宋溪亭却没给他留个体面,此事到底做的太绝。
梅雪嫣回忆至此,忍不住猫唇紧抿。
心情倏而复杂了很多。
战场之上的事,她不懂,只感觉没有绝对的黑白。
但宋溪亭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确实……也不像她所认识的宋溪亭。
方才思悟大师说他要同她讲一个关于“真相”的事,难不成……这件事还有什么旁的隐秘吗?
梅雪嫣倏而抬头,有些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迫切,她看向思悟大师。
好在思悟大师并没有卖关子。
“贫僧同你这只小猫咪一样,也不懂战场上这些事,贫僧只同你说这个故事后来发生的事。”
“楚国因为这位大将军被杀,还被割了头颅悬于城门外,此后,楚魏交战之时,楚国兵将几乎个个直冲这位魏国主帅而来,但冲动莽撞,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楚国兵将并不能杀死这位魏国主帅,反而会自乱阵脚,被魏国这位主帅以及麾下军队寻得破绽,之后所遇的楚国兵将大多如此,楚魏交战,魏国再无败绩,长驱直入,遥指胜利的旌旗。”
梅雪嫣愣了愣,原书里并没有说这件事的后续,只说了宋溪亭年少时不知是嚣张还是发疯,割了良将闵成的头颅,再然后跳转,就是他被文人墨客戳着脊梁骨,唾骂他当年行事凶戾成性。
梅雪嫣回味着思悟大师的话,忽然,她猫眼快速颤动,难不成……
身前,思悟大师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雪胖胖,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魏国当年这位年轻的主帅,他并不是为了炫耀军功,并不是少年轻狂,而是——”
“他有着更长远的认知和卓见。”思悟大师语调一沉。
“他深知,楚国兵力强盛,魏国想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不仅是要将主将击杀,还是要将这宛若楚国定海神针一般的大将军的尊严和体面彻底碾碎,这才有可能让楚国兵将疯魔冲动,在集中兵力击杀他之时,疏漏正常的兵阵布局,这样魏国才能在之后的一次次战役中窥到破绽,赢得胜利。”
梅雪嫣瞪大了眼,头皮瞬时发麻。
所、所以——
当初的宋溪亭并不是犯了疯病,或是年少轻狂,而是为了一举击溃闽大将军那一方势力。
这个梅雪嫣从不知道的设想,此时正冲击着她的内心,宛如翻江倒海。
可如若是这样,他…后来为何不解释,甘愿受万人唾骂。
而思悟大师的话亦然响起。
“两国合并之后,魏国这位主帅该是能有解释的机会的,可他并没有为这件事解释过任何,反而决口不提,任由世人唾骂,就连……”
思悟大师轻叹了一口气。
“就连每年他都特地负着荆条,供奉这位楚国大将军的长明灯以此赎他当年的冒犯之罪一事,他也从不对人言。”
“也曾有像贫僧一样的人问过这位魏国的年轻主帅,为何不说,他只淡淡回应,世人唾骂也好,负荆赎罪也罢,本就该是他受的,他替魏国布下常胜局势是真,他利用冒犯了楚国这位大将军的尸体,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