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114)
谢宣仍记得许琅说过的上一句话,于是又问了第二遍,“许公子想说什么?”
要事在身,许琅稍许镇定下来,肃然了脸孔慢慢道:“在下有要事要与皇上启奏。”
这话表面上与许琅先前说过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可神情与语气却更肃冷了些。
谢宣忽然觉得许琅或许是真的有要事要与他相商,神色也变了变。
望见对方神情的变化后,许琅沉声讲述道:“燕雀阁午休时,多数人都是回到家中或差遣家中的下人带来食盒,但丞相的爱侄在冬末的某天却带来了一位府邸里的厨子,不经允许便在宫廷膳房准备午膳。”
谢宣把每句话都听入了耳底,这段话语调平平,他心中有股预感,许琅要与他说的重点并不在这一段故事中。
果然,许琅以相同的语速继续道:“宋邵钦带来的那个厨子,在下不幸在归家前见过一次,面貌观着不像是给官家子弟做饭的,倒像是个手里握过杀猪刀的粗鄙之人。”
“此人双目呆滞,面貌狰狞,行事却畏畏缩缩,宋邵钦一句训斥就能吓得他跪地求饶。”
许琅沉着眼眸,辨不清晦暗的目光所视何处。
“这个厨子性情看似怯懦无能,我在路过此人时,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臭味。”
“腥臭味?”
谢宣将这三个字用似问非问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皇上,我在贾府中见过那只还未埋入土中的死猫,全身上下所受的伤唯有脖颈处骇人的那道深刀疤,我与许多刀具的刀口对照过,其中最为吻合的……”
许琅沉声道:“是我在街市用五个铜板买来的一把生锈了的杀猪刀。”
谢宣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即刻凛眸扬声问道:“宋邵钦的厨子现今在何地?”
“他死了。”
“死了?”
“就尸首的僵硬冰冷程度来看,他应当在冬末就蹊跷死在了家中。”
谢宣又问,“他家中可有妇孺?”
“应该早已逃了。”许琅答道,“他家中无人也无钱财,只有一具臭气熏天的尸体和……”
“五头饿得四肢无力口含白沫的猪。”
“许公子知道这么多事,为何却在之前一句话不曾与朕讲过?”
言语里传达的信息字字陌生可怖,谢宣强定着心神,不让说话的语调虚浮卡顿。
听到此话后,许琅并未有片刻的窘迫或结舌,反而不动声色地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我先前说过,要做皇上的丞相。我与皇上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皇上与我说到如今的朝廷密院,管辖权在宋忠兴的手里。”
“我为此事从冬末奔波到初春,又由今日转告于皇上,是想向皇上证明一件事。”
寝殿里的下人早已被差遣到殿外,偌大华丽的宫殿除木案边盘坐着的两位未及冠的少年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原本趴在地上的小土狗悄无声息地爬到了谢宣膝上,前腿向上举起,似是还要往更高的木案顶攀爬。
“什么事?”谢宣问道。
“如今的皇上夺不回密院,我只是个半路出家念书的学士之子,更不可能做到在今日就当上丞相。”许琅沉声道,“但皇上如今在宫中消息闭塞,正是需要耳目之时,我想……”
话语蓦然停顿,谢宣把案上的奏折移开一些间距,抬手将骚动不安的小土狗抱到了木案上。
他凝声道:“直言便可。”
许琅起身站起,跪在了案前,稽首后又躬直了脊梁,他双手端正作揖,再看不出半点插科打诨的纨绔模样。
“如若皇上不嫌弃,在下可以倾尽全力,来让平天楼成为皇城里的第二个密院。”
第二日,昨日为许琅的种种话语思前想后没睡好觉的谢宣才幡然醒悟,谢知州最快明日就要抵达皇城,而他却对此毫无准备。
谢知州本人对于谢宣来说,与先前的太后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毫无区别,是因为他与谢知州同样从未见过面。
除去襄王谢知州外,谢宣本来应当还有两个哥哥。
可仿佛是老天硬要让他单独与野心勃勃的谢知州作对似的,这两个哥哥一个在幼时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未及冠就病死在了宫中。
至于另一个,谢宣在这个书中世界刚有自主意识的那一刻,就从许多宫中传闻里得知,他有个哥哥得了治不好的疯病,如今应当还被关在皇宫地处最偏僻的宫殿里。
在谢宣被封为太子时,谢知州也被封为了襄王离开皇宫抵达了皇城外的封地,他将儿子送到皇宫里由宫人养大,自己却不曾来这皇宫里看过一眼。
谢知州早已错过了他生母无数次生辰,此次却借此来到皇宫,不是谢宣硬要多想,而是如今四面夹击的局势不容许他有半秒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