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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365)

「姨姨,肚肚!」

因為有了可爱的外甥女,鱼阵甚至给萧渔写信都少了,少年非常惊恐,鼓足勇气进城来找她。

柴擒虎趁机抢回女儿。

鱼阵很是惆悵,与萧渔去书肆时,忍不住说起近日烦恼。

托经营铺面和参与拍卖会的福,这一一年间,鱼阵的名声也传开了,兼之到了岁数,不少官太太衝著她姐姐的财富和姐夫的权势来说亲。

听说数年前师夫人便与她两间好铺面做嫁妆,来日若果然成婚,自然倍加丰厚!

「她们哪裡是喜欢我,」已然婷婷裊裊的少女毫不留情道,「早年我们初来京城,那些人连正眼都不肯瞧的,如今姐夫姐姐都起来了,我便也成了好姑娘……」

虽说世事如此,可如此前倨后恭,实在令人发笑。

萧渔认真听著,腔子裡一颗心臟却一路狂跳,生怕她说什麼定亲的事。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那,那这许多贵公子之中,果然无一人得你垂青麼?」

鱼阵忽然站住,「你到底想说什麼?」

正值春末夏初,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著某种灼热而乾燥的香味,似花香,又似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情愫。

萧渔微微抬头,不敢直视她,只稍稍错开视线,看著她背后波光瀲灩的水面,送出飘飘荡荡的声音,「那,那你可等我一等麼?」

我会中举人,中进士,会做官,会配得上你。

鱼阵没做声。

萧渔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火一般滚烫。

一隻白嫩秀美的手突然覆上他的脸,然后用力掰正。

感受著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度,萧渔脑海中一片空白。

「嘖嘖,说这样的话竟连看我一眼都不能,」鱼阵哼了声,「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萧渔被她捧著脸,整个人又是欢喜,又是羞臊,几乎幸福得昏死过去。

「我,你,你可等我一等麼?」

他直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女郎,对方眼底全是自己的影子。

鱼阵忽然笑起来,阳光落在她眼底,盪开一圈圈涟漪。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不要!」

她鬆开手,俏皮地跳转过身去,倒背著手走了两步,忽而站住,凭栏而立,笔直地看著萧渔道:「我不会站在原地等谁!即便你追上来,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她会如姐姐那般,一直勇敢地拼命地向前飞,不為任何人停留。

萧渔怔怔追了两步,突然感受到震撼般的颤慄游走全身,他的血脉鼓胀、毛髮悚立,五感之内只剩下眼前这个彷彿会发光的姑娘。

「咕咚!」

「咕咚!」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别的姑娘走进我的心裡啦,萧渔默默地想。

纵然来日不能得偿所愿,我亦无悔。

转眼十年过去,庆贞帝已显出几分老迈,彼时已升任工部尚书的柴擒虎距离入阁仅有一步之遥。

他在这个时候提交辞呈,满朝哗然。

两年之前,柴振山隐退,并非他打不动仗,带不动兵了,而是身居高位已久,须得急流勇退。

庆贞帝明白他的心思,為表示弥补,将柴擒虎的爵位升了一级。

而只要没有意外,他入阁是铁板钉钉的事。

然而柴擒虎却在这个时候要求告老还乡,朝中大部分人都不信。

你才几岁?!

好多新科进士都没你年轻,你告哪门子老,还哪门子乡?!

有人说柴擒虎得势猖狂,这是在以退為进,本意是要求皇帝提前让他入阁;

还有的人说柴擒虎是在以退為进,本意是要求皇帝允许柴振山重返朝堂,毕竟当爹的今年也才不满六十,又没什麼大病,朝中比他羸弱者比比皆是。

总而言之,第一次请辞时,没人当真。

甚至就连裴远山和两个师兄,也委婉地表示,难得前程似锦,这麼早就请辞,未免太……

柴擒虎本也没想能一举成功,於是半年之后,再次请辞。

此番满朝哗然的动静,比上次还大。

终於有人意识到,这廝是来真的。

请辞这种事,本也是朝臣们屡试不爽的招数之一,但需要拿捏一个度,这个度的最佳衡量标準就是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君不见,有的人本想玩一出欲擒故纵,奈何庆贞帝表示:不玩儿!

於是假请辞,就成了「真被擼」,想哭都没地儿哭。

也有的几次得逞后自以為得意,屡次使用,最终耗光皇帝耐心:

「如你所愿,滚吧!」

总而言之,这是一项如果没有必死的觉悟,最好别用的狠招。

庆贞帝召见了柴擒虎。

君臣面对面,一时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庆贞帝道:「真要走?」

柴擒虎笑笑,「是。」

庆贞帝叹了口气,「都要撇下朕了!」

他的头髮已然花白,声音迴荡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平添三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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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与他最要好的硕亲王突发急症,饶是太医署倾尽全力,也只熬了一个月便驾鹤西去,走在了庆贞帝前头。

硕亲王的意外离世让庆贞帝备受打击,一夜之间头髮白了大半。

他亲自為这位皇弟扶棺,哭倒在灵堂上。

也是因為这件事,让柴擒虎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平时最活泛最开朗的硕亲王会走得如此匆匆?

他还那样年富力强。

「近来朕时常在想,」庆贞帝幽幽道,「孤家寡人,是不是坐上这个位子,就一定是孤家寡人?」

他的视线飘飘荡荡,似乎一直穿透厚重的宫墙,飘往不知名的远方。

「伯都,」他第一次喊了柴擒虎的乳名,像对待自家子侄一般拉住他的手,几乎带了点恳求,「再陪朕几年吧!」

柴擒虎是红著眼眶回家的。

虎仔看了,担心得不得了,抓著自己最喜欢的小弓箭吧塔吧塔跑过去,搂著他的腰,软乎乎道:「爹爹,你不开心了麼?」

柴擒虎熟练地把她抱起来,颠了几下,「没有。」

虎仔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著跳下地,「我是个大姑娘啦!不可以随便给人抱啦!」

十岁的姑娘,已经很把自己当个小大人了。

柴擒虎笑笑,转而摸摸她的脑袋,「好吧,我的大姑娘!」

虎仔就很得意地叉起腰,得意了会儿,又摸摸他的眼角,「那為什麼哭?」

柴擒虎沉默片刻,「有个人想离开一个待了很久的地方,但那裡也有对他很好的人,他有些為难。」

虎仔认真想了片刻,「非走不可吗?」

柴擒虎替她扶了扶小辫子,「是,非走不可。」

庆贞帝待他确实很好,这份好甚至随著时间的流逝,掺杂了许多个人情感,他很感激。

但正如所有人说的那样,若再待下去,入阁势在必行。

一旦入阁,再想脱身就不是那麼简单的事了。

而一旦无法脱身,他就不得不承担起许多以前没有,也不能承担的东西。

或许是他自私,那种责任和风险都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的庆贞帝是一位宽容和煦的长者,而随著他的衰老,皇子们的成长,权力流失无法避免。

曾经享受过至高无上带来的巨大便利的人,都绝不可能接受那样的落差。

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保持现在的样子吗?

一代明君到了晚年性格大变,这样的例子,歷史上屡见不鲜。

当初先帝可以把张心留给儿子杀,那麼如今的庆贞帝,会不会把自己留给新君杀来立威?

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他也不想成為第一个张心。

「好难哦!」小姑娘皱巴起脸蛋,「那,那可不可以好好道别再走?」

「那就好好道别再走。」

师雁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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