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酒楼的宋管事就道:“师掌柜,那卤料粉也就罢了,一口气拉几车过去慢慢卖。可奶油蛋糕和雪糕该怎么样呢?不到一日也就坏了,多么麻烦。”
秘方之所以是秘方,关键就在于只攥在一个人手里,如果因为这一点点运输困难就交代出去,也就算不得秘方了。
“宋管事,”师雁行道,“我知道您是真心实意来谈,但也请您体谅,我有我的顾虑。师家好味小打小闹,比不得贵店家大业大,这点东西是我一家上下连同师家好味内外几百人谋生的根本,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的。”
宋管事直接就乐了。
“师老板着实过谦了,谁不知道师家好味俨然就是这一带的业内佼佼,若这还算小打小闹,只怕世上也没多少大闹了。”
这都四家分店了吧?
还不算分散在各地的什么经销商,听说过去几年很是鲸吞蚕食,整个沥州辖下就没有不知道“师家好味”四个字的!
如今就连那穷乡僻壤的无知老妪,也晓得对儿孙念叨,“多挣钱,挣了钱,咱也买师家好味的蛋糕吃……”
他们余年酒楼还“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呢!
师雁行就正跟个妙龄少女似的腼腆地笑起来。
也不知怎的,宋管事忽然有些不适应。
得了,您还是别笑了,太假啦!
这个结果他们也有所预料,但这么一来,只能每天赶早来进货,车马、草料……成本可就大大提高了呀!
若照如今的进价和卖价……不划算。
“进价方面,我可以再降一成,这就是底线了。”师雁行看出他的心思,索性亮了底牌,“至于卖价,我不干涉。”
古代交通和科技落后,一旦距离拉开,必然伴随运输和储存成本的飙升,不可能套用现代社会连锁企业全国统一零售价的标准。
好在现在师家好味进货走量,譬如成本占比最高的香料,她已经越过沥州的香料经销商,直接跟上一级大贩子接触,有不少降价的余地。
原本宋管事还想循序渐进,一点点谈,没想到师雁行直接就开诚布公,倒叫他有种一拳打空的错觉。
我这还没出招呢,就……成了?
您这不按常理出牌呀!
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师老板,”宋管事道,“您爽快,我也不含糊,咱们就事论事,您这么着,其实对大家都无益,何苦来哉。”
倒不是不能做。
可这么一来,为保证利润,就必须提价,其实对双方都有伤害。
师雁行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现府城局势错综复杂,现任府衙内好几位官员的师门就在京城,与那边牵一发而动全身,远不似沥州这边好打发。
说白了,拉拢官员要么凭金钱,要么凭前程。
后者现在师雁行给不了,而金钱……如果要顾忌师门,恐怕她暂时也是捉襟见肘。
县城官员的嘴巴和野心几千两就能糊住,州城的官员两成利润足矣,而府城的官员……一次出手没有五位数都嫌寒酸。
坦言之,短时间内,她没有把握赶在进京前收拢知府大人等一干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
既然如此,索性暂时押后,徐徐图之。
再者现下“厨艺培训班”的学生们必须首先保证京城供应,等看京城那边稳定住了,再掉转头来进攻府城也不迟。
届时这几家酒楼提前帮忙把名号打响了,群众基础有了,京城和沥州、五公县一起发力,对云山府形成合围之势,阻力就会小很多。
第173章 钦差
除了在任上就接到新的委派旨意, 明确要求择日赴任的,任满后入京述职的前任官员们具体什么时候能领到新的官印,都需要等。
幸运的,转过年来开春就能走马上任;
不走运的, 在京里一候几年也是有的。
柴振山是年前十一月底就进了京城, 先去吏部报道, 又接到旨意入宫面圣。
庆贞帝亲自见了他,问了几个大小问题, 夸了一回, 赏了几样东西,又放他出宫候旨。
等候期间, 柴振山协同夫人和儿子柴擒虎四处走亲拜友, 倒也不觉得寂寞。
官员本人在接到旨意之前不得擅自离京, 所以腊月初,林夫人告别丈夫和儿子, 独自带人前往沥州下聘,至今未归。
一家三口短暂地团聚了一下, 然后爷儿俩巴巴凑在一处过年,大眼瞪小眼。
老婆孩子热炕头, 如今儿子也大了,越发只剩炕头了。
唉, 家里一个女人都没有, 过个年都冷冷清清的。
偶尔一言不发肩并肩走到南门,动作如出一辙地抄着袖子往远处看,活脱脱两块晾干了的望妻石:
这咋还不回来?
前后掐算了几次吉日, 中间又改了一回, 最终大婚的日子定在今年年底, 柴振山就有些唏嘘。
“听说飒飒要到下半年才入京?若不凑巧,只怕我三年五载内也见不到儿媳妇喽!”
除夕之前,宫里送了皇帝御笔亲书的福字,柴振山有幸得了一张,也算吃了一枚定心丹。
有了这张福字,至少证明皇帝对他过去几年的政绩是满意的,对他这个人也是满意的,如无意外,新的任命在这几个月就能下来了。
柴擒虎便笑道:“指不定来日怎么着呢?保不齐她来了,您老还没外放出去呢,又或者来日我也外放了,咱们又能一家团圆,又或她的店开到您那边去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飒飒说啦,等以后全国各地到处都有师家好味的分店,那就处处是家。
柴振山点点头,乐呵呵道:“好大的野心,有野心好啊!”
商场也好,官场也罢,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么直接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前些日子他在外行走时,多有人说酸话,可真正懂行的却无一人开口,只做观望。
想那柴擒虎背靠裴门,自己又是当今登基以来最年轻的二甲进士,如今深受宠信,有着大好的前程。
这样一个大小伙子,即便不能尚公主,可那些郡主,县主之类也绰绰有余。
纵然无法尚主,京中也有着大把的豪门嫡女、大家闺秀可做贤妻。
然而他却主动放弃了这些捷径,“一意孤行”求取一个孤女、商女,纵然有师门的情分在,也不能不叫人深思:
这姑娘必有过人之处。
虽然柴振山现在还没见过儿媳妇,但却看过师雁行的画像,也从儿子和裴远山口中了解到不少,心中十分满意。
自家小兔崽子倒也罢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男人慕少艾时说的话做不得准,可裴先生看人是再不会错的!
“这姑娘倒是有些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意思。”柴振山砸吧下嘴儿,“合该就是天生的一家人嘛!”
兵法有云,若以弱敌强,当以点破之,若以强敌弱,则当直捣黄龙速战速决。
擒贼先擒王。
两国交战,若长线推进易夜长梦多,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能一举攻下都城,振臂一呼,天下尽在掌握。
之前师雁行一无所有,从小村子中崛起,一路单打独斗,只能循序渐进,别无他法。
但现在不同了。
她有了众多盟友,也有了相当的财力,如果再照以前那个方法换去别的地方从小做起,事倍功半不说,也很容易消磨斗志。
地方上的龌龊,许多时候更甚于京都。
直接越过中间环节杀来京城,天子脚下,众目睽睽,只要遵纪守法,那些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论起来,在京城扎根,反倒比在府城容易些。
而只要师家好味拿捏住京城百姓的胃口,不用师雁行亲自做什么,下头的一干府州郡县便会闻风而动,迫不及待将京城的新稀罕拉回自家地界:
这可是京城来的!
不怕说句不中听的,哪怕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放个屁,飘到地方上也多的是人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