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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242)

那女孩子便竖着眼睛道:“偏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一碗饭一件衣裳,才几个大子儿?她家既这样有钱,便是舍出几个来又能怎么样呢?何况又不是我自己要的,她非要给!”

说完又对着水梳头,“没见识的小蹄子们,我是一定要做姨娘的……”

这话被来教学的茴香听见了,气得浑身发抖,马上跑去告诉了江茴。

江茴听罢,顿时愣在当场。

秋芬和姚芳等人都已迫不及待的骂开了。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怜太太一番慈悲心肠,早知如此,当初把那饭泼了、给乞丐,也不给她吃!”

江茴也有些心灰意冷,摆摆手道:“罢了,等你们掌柜的回来,让她看着办吧,我是再也不管了的。”

她原本只是可怜那些女孩子们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将心比心,这才多照顾了些。

怎料……原来,并非每个人都是知恩图报的。

晚间师雁行回来,敏锐地觉察到屋里气氛异常。

鱼阵偷偷过来跟她咬耳朵,“娘不高兴呀!”

师雁行问:“怎么回事儿?”

鱼阵摇摇头。

“我问了,她说没事,娘哄我!”

师雁行就知道事儿大了。

她笑着拍拍小姑娘的后脑勺,“行了,想七想八的。今儿的功课做完了吗?虽说先生还没到,可别懈怠才好。”

小朋友的脑回路比较简单,好多时候脑子里容不得两件事,被这么一问,果然就转移了注意力,颠儿颠儿跑去拿了自己的功课过来给师雁行检查。

如今还是描红阶段,规定了每天五张大字,外加背一首诗或词。

师雁行先拉着江茴给鱼阵看了描红,又亲自检查背诵。

做完这一切之后,江茴眉宇间的郁色也去了些,母女三人这才高高兴兴吃饭。

晚间做了酸汤水饺,春日头茬水灵野菜调的肉馅儿,剁菜挤馅的时候注意保留汁水,包出来的饺子近似汤饺,皮薄馅大,能隐隐透出里面浓绿的春色。

夹取的时候微微晃动,咬开之后便是清亮的一汪肉汁,十二分鲜美。

单吃好吃,若嫌寡淡,也可用调制好的红艳艳酸汤泡一回,连汤带水一并吞吃下肚,端的一个鼻尖冒汗酣畅淋漓。

另有在鏊子上趁热调面糊做出来的单层小薄饼,大约成年人巴掌大小一张,极薄极透亮。

将各色春菜都切成细丝,五颜六色,灵动可爱。

或生吃或水焯或杂拌,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加一点香油,食醋和豆酱,或是添一抹鲜艳刺激的辣子油,用那薄饼轻轻一卷,小巧巧一方搁在那里,透着亮、显着光,衬出里面鲜活快意的彩色。

春天果然已经悄然到来。

几样菜蔬滋味实在是好,饶是江茴心里揣着事儿,也一口气吃了一碗水饺加三个菜卷。鱼阵这长身体的小家伙更不必说,吃的比江茴还要多些。

师雁行咽下去最后一个饺子,笑道:“过几日就是春分了,那日昼夜等长,许多地方便有吃春饼的习俗,咱们也算提前尝了味儿。”

出了正月之后,天气就是一天一个样了,眼下还有些春寒料峭,今天卷的不少菜都是洞子货,实在算不得春饼。

“为什么昼夜等长啊?”鱼阵又问了。

师雁行心道这个问题可大了,我得从天体旋转给你讲。

“咱们住的这个地方呢,是个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江茴都顾不上想白天出的糟心事儿,下意识反驳道:“可别哄人呀,若是个球,咱们怎么站得住呢?还不掉下去了。”

鱼阵也比划道:“之前先生讲说天圆地方……”

师雁行就开始头疼了。

天文地理学属实,不是她的专长啊!

这年头如果要说起天体运动来,她会不会被当成异端邪说抓出去烧死?

师雁行痛苦地捏捏眉心,诚实道:“这个问题属实有些复杂,容我好好思虑几天再同你们讲。”

毕竟一不小心可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江茴就笑起来。

稍后鱼阵去里间沐浴,师雁行就问江茴白天出什么事儿了。

江茴叹了口气,一五一十说了。

“牛不喝水强按头,好没意思的事,你看怎么处置才好?”

秋分在旁边愤愤不平道:“那几个小蹄子当真无情无义,掌柜的和太太待她们那样好……”

师雁行冷笑了几声,“这个好办。”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哦,“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几年亲身实践下来,师雁行越发确定,这封建社会和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真的不一样。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现代社会人人平等,以真心换真心那一套,在从上往下兼容时适用性很差。

越是压迫的厉害,就越容易有反弹。

具体表现就是:

如果主子给他们三分好,他们可能会感恩戴德;但如果给到五分好,就会蹬鼻子上脸。

尤其遇到那些品行不端的,效果加倍。

就比如这次。

师雁行直接叫了胡三娘子进来说:“明儿你打发人去县上找周开,就说有几个人不合适,让他再领回去吧!以后爱卖给谁卖给谁,甭管改好改不好,那几个人都不必再问我了。”

三岁看老,挑事儿的那三两个女孩子最小的也有八岁了,经历了人口买卖还在那里想七想八,可见心性不正,掰不过来的。

师雁行很忙,非常忙,以至于忙到想跟家人团聚都要让她们搬过来,实在没空做谁的什么心灵导师。

况且人各有志,汝之饴糖,他人之砒霜。她觉得教导女孩子们自强自立,有养活自己的本事才是谋出路,可或许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这个。

也罢,既然如此,就遂她们的意吧。

“就这样吧。”江茴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回生意经,江茴突然想起来,“田大爷和柴大爷他们是不是要考试了?”

会试每三年一次,选在二月初九、初二和十五,今天都二月初八了。

说起自家师兄,师雁行也是满脸笑意。

“是呢,也不知结果如何。”

她倒不怎么担心这两位师兄。

田顷是裴远山亲口断言过的,只要心态放平,一个二甲就跑不了。

柴擒虎是这两年突飞猛进型的,几乎每天都在进步,倒是不好预料。

虽然吃亏在年轻履历少上,但是他天生有股冲劲儿,天不怕地不怕,越是隆重的场合,反而越容易发挥出色。

而且加上之前的乡试又被圣人注意到,也算天时地利人和,再有前任学长宋云鹭日夜辅导,中的概率很大。

退一万步说,哪怕柴擒虎这一次中不了,他还年轻,也等得起。

除了田顷和柴擒虎之外,还有一个师雁行的熟人参加会试:孟晖。

只是孟晖的压力可能有点大,发挥的并不出色,在之前的乡试中只是垫底。

后来,裴远山让他默写了一遍卷子,看过之后还十分惋惜,说是不如他平时的水平多了。

孟晖也很惭愧。

他受了师雁行的资助,迫切地想要考出点名堂来,生怕晚一年就多给人家糟蹋一年的钱。

不过幸亏中了。

对普通人而言,科举路上最大的坎就是乡试,乡试前和乡试后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秀才最多只能免税,只有节流没有开源,穷的还是穷。

但举人就不一样了。

朝廷每月固定发放二两银子和米粮不说,当地官府和县学也会给予奖励,并承担他们入京赶考的费用。

甚至如果不想继续往上考,找点门路,甚至就能去衙门里出任个不入流的小官。

若真有做官的天分,时来运转步步高升不在话下。就算不能高升,一辈子也算旱涝保收。

所以乡试结束后,孟晖就决定跟随县里派出的赶考队伍往京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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