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台梁柱皆雕刻祥云盘龙。
床具是结实的楠木, 挂着明黄的帐衾, 一看便知是天子榻卧。
宁如深有点紧张, 又有点期待。
李无廷在床沿坐下, 朝他拍了拍身侧。他便蹭过去:
“陛下要说什么秘密?”
烛火幽微,李无廷目光深重而又专注,薄唇一动刚要开口——
宁如深忽而警惕, “应该不是指甲盖之类的秘密?”
“……”李无廷一口气哽住,“不是。”
宁如深看他憋得不上不下,忙奉上自己的小耳朵, “那,那陛下说吧。”
李无廷默了默, 随即捏上他的耳朵:
“知道为什么朕会‘未卜先知’?”
粗糙的指腹擦过敏感的耳廓。
宁如深被激得一抖,耳尖迅速染红,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跟前落下一声:
“这不是朕的第一世了。”
…轰!脑中骤然空白了一瞬。
宁如深睁大眼, 有好片刻连耳廓的酥麻都被忽略了, 他没反应过来, “…什么?”
李无廷认真看来,“朕重活了一次。”
重活…宁如深心头猛然震动:
意思是,李无廷是重生的?
他心脏在胸腔里噗通直撞,愣愣地看向李无廷俊美沉稳的面容,过往的片段在他脑中闪过,如一道亮线:难怪——
似是要印证他的猜测。
李无廷接着说,“所以,那些‘未卜先知’,还有你的事……”
“都是因为朕重活过一次。”
宁如深终于缓缓回神,“嗯…”
很快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紧张看去,“那陛下上一世是怎么…怎么重来的?”
他说得委婉,李无廷却听懂了:
“只是一觉醒来,就回到了登基这天。”
宁如深顿时松了口气,没忍住扑进人怀里,抱住李无廷的腰身,“我还以为,陛下是挂了,涅槃回来的。”
李无廷成功意会,低头:“……”
片刻,他抬掌轻抚宁如深清瘦的背脊,“朕好好的。”顿了顿补充,“没挂掉。”
“……”宁如深便安心埋着,“那就好,其实臣也是在陛下登基那天穿来的。”
这么想想,他们还是一起着陆的。
这不就是天造地设!
他美滋滋地想着,却听头顶说,“朕知道。”
“嗯?”宁如深拱起来: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无廷似是笑了,“那天宫人说你磕坏了脑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宁如深倏地睁大眼。
等等,什么叫磕坏脑子,变了个人?敢情他本尊是个脑子坏掉的人!
“那‘臣’本来是什么样的人?”
李无廷看了他会儿,神色轻描淡写般,捏了下他耳垂,“是个大奸臣。”
………草???
宁如深震惊地反应了会儿,忽而恍然:
难怪当时在朝堂之上,李无廷想一巴掌给他呼掉。
李无廷似也想了起来,搂在他身后的胳膊蓦然收紧——
“唔。”宁如深一瞬被紧拥在怀。
他几乎能听见跟前怦怦直撞的心跳声,灼热的呼吸微乱地落在他耳边,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还好宁卿会碰瓷……”
“……”这是夸他吗?
正想着,耳边又贴来低喃,“朕舍不得。”
宁如深脸上一瞬热起来。
像李无廷这种高冷又稳重的君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在撩他。
他浑身泛热地在人怀里静静趴了会儿。
他脑中消化着刚才的信息量,隔了片刻突然想到点什么,又拱起来:
“那臣上辈子没来——”
宁如深心跳凌乱,似是随意自然,“陛下身边,是、是谁陪着……”
“没有人。”李无廷迅速开口。
宁如深呼吸一屏,看向他。
李无廷目光落来,“朕的身边谁也没有。”
他看着人轻声,“很孤单。”
宁如深心弦猛地震颤!他对上那道深邃沉静的目光,话头一时哑然。
“在朕的两辈子里,你都是唯一。”
轻言细语落在耳中,却如有雷鸣。
宁如深倏然触动,情不自禁地闭眼亲上李无廷微抿的薄唇,“…我会一直陪着陛下,哪里也不去。”
李无廷一瞬激动,又带了几分不安。他大掌按在人腰后,“若是万一呢。”
宁如深模模糊糊地含着那双唇,“万一什么?”
“那颗菩提珠。”
“……”
他蓦地顿住,撤离了点看去。
李无廷面色潮红,一缕额发耷落下来,划过凌厉的眉骨。眼底再掩不住心慌和沉眷,像是怕极了他的消失。
再是稳重的帝王,也会由爱生怖。
宁如深怔了两息,随即恍然——
难怪在马车上,李无廷看到菩提珠后如此异样。该不会,是怕菩提珠哪天将自己猝然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