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深缓缓掩下震惊, 重整话头:
“北狄王会来赎大王子的。”
“为什么?”兰达勒看去。
“知道为什么北狄王会把你放在这样一个权贵的高位上, 养了整整二十几年吗?”
“不就是为了给阿塞罕当童养媳?”
“……”居然还是贺库王的!
宁如深又不易察觉地震了下,随即走到兰达勒跟前,蹲身传教:
“当然不是。大王子命格显贵,可旺北狄国运,待你回去之后,还能再同贺库王拼上一拼。”
兰达勒微微睁眼,“我还能再拼上一拼?”
“这是当然。”
宁如深趴在膝头,一顿叽里咕噜。
安静的帐中一时只有他的声音。李无廷全程默然,看着他开口如有神助。
…
一通忽悠下来,兰达勒又燃起了斗志。
宁如深适可而止。
李无廷将兰达勒留在帐中,吩咐轩王他们看守后,就同人一道出了帐篷。
现在只需要等北狄王回信。
有了大王子做俘虏,这场战事基本已宣告结束。
只是……宁如深望了眼身后的帐篷:
想到留在里面的轩王、拾一和德全,总觉得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会引发什么质变。
正想着,忽听身侧李无廷开口:
“朕渎神了?”
宁如深心一跳,转头看去。
只见明晃晃的日光下,李无廷眼底煨着热,看着他轻声问,“牵了下手就叫渎神。昨晚那样,又叫什么?”
“……”
激烈亲吻的记忆一瞬浮了出来。
宁如深猝然一热,咽了咽强作镇定,“叫…一不留神。”
松了下牙关,差点被亲昏。
李无廷就笑了声,转头说,“是不是还没用早膳?走吧。”
·
这个时间,定远军都吃过了早饭。
宁如深同李无廷过去,远远就看昨晚救回的大承姑娘在那头吃饼喝汤:
“她们还没回家吗?”
“昨天太晚了,今天等她们吃完再送回去。”
他点头,又问,“那些北狄舞姬呢?”
李无廷说,“跟着送信的队伍回北狄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那头。
正在吃饭的姑娘们见帝王亲临,顿时惊得起身拜见,紧张低头,“参见陛下!”
李无廷嗯了声示意她们随意。
宁如深去打了碗稠汤坐下,菀桑正好坐在他对面,她觑着人刚要开口,就看帝王拿了块饼坐过来。
她立马把嘴一闭,不敢吱声了。
她在这边战战兢兢地喝汤,目光觑去:只见尊贵的陛下把饼撕了撕,自然地扔进了一旁臣子的碗里。
菀桑顿时定住,震惊地屏息!
宁如深好像也惊了下,“陛下?”
李无廷打量,“大小合适吗?”
他注意力立马被拉去,瞅了瞅碗里的馍块,“再小一点,臣咽不下。”
李无廷就撕小了点,“嗯。”
“……”
菀桑默默把脸埋进碗后,咽了咽。
隔了会儿,有将领来报,李无廷撕完面饼起身过去了。
宁如深还留在这头呼噜喝汤。
跟前忽然飘来一声,“你……”
他从碗后抬头,就看菀桑小心地瞅来,“大人不是点粮官吗?”
“是点粮官。”宁如深说,“也是监军。”
“监军…那就是御史,”菀桑恍然,“难怪陛下天威那么慑人,大人都不害怕。”
李无廷天威慑人?
宁如深认真回想,“有吗?”
菀桑想说什么,目光落在他碗里漂浮的小泡馍上,又咽回去了。顿了顿,她笑了下说:
“不过,不管大人是什么,都是好官。”
宁如深蓦地一怔,朝人看去。
旁边的姑娘也点头看来:
“陛下也是好皇帝,如果没有大人和陛下,我们回不了家。”
几人说着起身,深深拜谢了一下。
…
姑娘们吃过饭便离开了大营。
宁如深站在原处,望向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还在那瞬触动中没回过神。
他好像从没想过要去做什么样的官。
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一直以来竟也改变了这么多人的生活……
身侧一动,落来道声音,“怎么了?”
宁如深转头,才发现李无廷已经走过来,“臣只是突然明白,陛下为什么对官员的品行要求这么严苛。”
“喔,不是德不配位终成孽子?”
“……”怎么还记得?
宁如深温声细语,“陛下乌泱泱这么一大家子,多几个孽子都是小事。”
他顿了顿侧头,“重要的是,居高位者随手一个举动,或善或恶,都能改变太多百姓的生活。”
李无廷没说话,低眼看着他。
宁如深侧颜苍白而单薄,眸光却安定清明,装着他大承的山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