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深心头一跳。
蓦地想起出征前两天,李无廷问的那句“十月初六”,还有定下的“五日行至邑水上游”……
他轻轻咽了下:李无廷才是神官吧。
·
兰达勒欣喜了会儿,突然又看向宁如深,喃喃打量:
“运发于水…果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
宁如深迎着他的目光,抽回思绪,故作淡然地嗯了声。
这会儿贺库王也走了。
兰达勒看他还穿着一身舞衣,便摆手,“好了,你先下去把这身换掉。”
话音刚落,一旁副将忽而忐忑,“大王子……那神官的衣服,已经扔火堆里烧了。”
“烧了!?”兰达勒惊怒,“你——”
“属下都是为了大王子啊!”
副将瞟了眼宁如深,小声辩解,“您想,贺库王刚让人穿一身红纱,后脚就听说大营被水冲了,这不是遭了天谴吗?”
他继续,“那红纱在人身上多穿一刻,天谴不是落得更多?”
兰达勒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
但又觉得有理,“这天谴不会落在本王子头上吧?”
“哪能!咱们现在不是得利了吗?”
两人在那头嘀嘀咕咕。
宁如深没忍住,“大王子,我可以走了吧。”
兰达勒立马收声,“你那身衣裳……”
宁如深心底紧了下,“怎么了?”
他衣裳撕了一块下来,没来得及处理,要是被人发现就解释不清楚了。
兰达勒说,“士兵找布料绑木生火,不知道那是你的衣裳,就拿去烧了。”
“……”
找布能找到舞姬帐角落里去。
宁如深扫了眼旁边心虚的副将,哪还不明白是谁在搞鬼。
他眯了眯眼:这狗日的。
但幸好,阴差阳错地帮他毁尸灭迹了。
“再给我重新找一身吧。”
兰达勒说,“你这身量…暂时找不到合身的,本王子让舞姬给你改一身,你先将就将就。”
宁如深倒不是很介意穿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没说话,朝兰达勒看了几秒。
兰达勒被看得有些不安,弥补道:
“这样吧,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熏肉,还是奶酒……”
宁如深心头一动,摇头,“不用。”
他故作随意,“我想去舞姬帐住,里面有大承人。我一个人待着闷得慌,想找人聊天解闷。”
兰达勒想了想,“好。”
双方各自达到了目的。
宁如深很快收拾毯子,心满意足地搬去了舞姬帐里。
…
另一头,大承军营。
刚打完一场漂亮的胜仗,不费一兵一卒就折损了贺库王上千兵马,三军皆精神振奋,气势空前——
然而中军帐里,被他们奉若战神的帝王却不见喜色。
李无廷撑额坐在案前,指节收紧。
烛火静燃,在他眉间的沟壑和低垂的眼睫下落了几分阴影。向来沉静的面色间,罕见地泄露出真实的焦灼。
眼前不断地晃过那道身影。
他指尖微颤,全靠惊人的定力支撑着纷乱的心绪。
静默的夜色中,一道鹰唳骤然划破上空!
李无廷心底一震,抬眼看去。
帐帘很快被掀开,霍勉一手挽鹰大步走进来,手中捏了张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布绢:
“陛下!有急报。”
李无廷一抿唇,接过来。
他视线在布绢上落了瞬,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定下神将布绢展开。
雪白的衣料晃得人眼睛一花。
紧接着,就看熟悉的字迹哗哗写道:
『人在狄营,已成神,勿担心。』
“………”
李无廷,“?”
他指节动了动,又往下看去。
下方是一张舆图,几笔勾勒,标出了兰达勒驻营的地点,还有营帐分布。
帐中安静了半晌。
帝王连日紧绷的神色蓦然一松,捏着眉心,忽而低笑了一声:
“宁卿……”
霍勉看得莫名,“怎么了,陛下?”
李无廷一紧布绢,敛了神色镇定抬头,“召集众将,拔营!”
·
兰达勒营中,舞姬帐。
宁如深搬来后,安安稳稳地窝了两天。
这两天,兰达勒顾不上找他,他以“运发于南”的理由将人兵马支去了边关——
只要再多暴露几次行踪,哪怕自己给的舆图不那么精准,大军也一定能找到大营的位置。
这会儿他正窝在帐中一角。
旁边是替他“改衣裳”的大承姑娘,名叫菀桑。看着十五六岁,大概是刚被掳来没多久,还没有那么颓丧。
“我是个牧羊女,是和羊一起被抢来的。你呢?”
宁如深说,“我是个点粮官,是和粮车一起被偷来的。”
“……”菀桑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