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们当中虽然有病人有伤者,但大部分的人都身体健康,在谢家湾过了一段平静安全又不愁温饱的日子后,精神也都恢复了,只是被困在谢家老宅周边,没法出去透气,有些憋闷而已。还有几个人犯了酒瘾,孩子吵着要出去玩耍什么的。如今见了谢徽之送来的东西,个个喜出望外,呼啦一声凑上来,围着小少年说了许多的好话,说得谢徽之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跑了。
等到他重新回到老宅里,跟人正经说话的时候,便收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
马车的最终图纸已经出来了,谢家那辆旧马车的主体已经被拆开,需要用到的木材和其他材料,也都堆积到东北方向的书房院中,随时可以动手。木匠们商量好了,打算过了大年初五,初六当天准时开工。他们人手多,完全可以赶得及在元宵节前做完修饰工作,把马车送到谢家人手里的。从前他们在杭州将军麾下做事,需要赶工时,日夜不停,现在已经轻松很多了。
这头一辆改良的马车,因为谢家急着用,所以不能太过讲究了。但等到他们动手做第二辆的时候,很多细节都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几个来不及试验的新点子,也可以用上了。
至于谢慕林之前想要的飞梭织布机,则已经完工了,谢徽之今天就可以带回去。
谢徽之转着那张有些眼熟但又有些陌生的织机,简直不敢置信:“这就做好了?就加了这么一个……槽?”
新房客中共有三位官册上有名的木匠,除了谢徽之最熟悉的那位勤奋的许木匠外,还有一位曾任匠人头领的周大匠,与腿上受了伤的马木匠。本来只有许木匠接了谢家的委托,可另两位闲来无事,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也参与了进来。如今三人都站在了谢徽之面前。
周大匠捻着胡须,面露得意之色:“这就已经做好了。谢二小姐的构思真真是奇思妙想,只是加上一点小机关,织布的速度就能大大提高。可惜这抬织机太小了,换到那些两三尺宽的大织机上,这飞梭能起的作用还能更大呢!我婆娘便是织户家的女儿,从前在杭州织造作坊做事,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织机。要是多造几台有这种飞梭的大织机,一年还不知能多织多少匹好布,能多赚好几倍银钱呢!”
他自己都有些心动了。
谢徽之忙笑着向他行礼道谢:“周大匠辛苦了,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
“好说好说。”周大匠哈哈笑道,“回头三少爷替我问一声二小姐,我也想给自家婆娘闺女造两架这样的织机,不知道二小姐许不许?”
谢徽之大手一挥,就替姐姐做了主:“这有什么?大叔只管造去!”
对方眼中精光一闪,哈哈笑说:“那就多谢二小姐和三少爷了!”
谢徽之高高兴兴地说完祝贺新年的话,便带着人把织机搬上船走了。几个木匠送他出了门,回到老宅前厅,许木匠便开始对周大匠说话了:“头儿,你方才跟谢三少爷说那话做什么?那还是个孩子,你可别诓了人家。”
马木匠挪着伤腿到椅边坐下,也道:“是呀,你该不会拿谢二小姐想出来的织机去卖钱吧?也不怕得罪了人家?咱们如今还住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呢!”
周大匠白了他俩一眼:“啰嗦什么?我还能做那种蠢事么?不过是想给家里的婆娘闺女造台好些的织机,让她们做活时轻省些罢了。难道你们看着那台织机,就不心动?不想给自家婆娘也弄一台?”
两个木匠互相看了一眼:“我们倒罢了,只要有活计可做,养得起家,家里婆娘孩子用不着起早贪黑地织布卖钱。”“是啊,更何况,咱们的老本行是造车,难道不是谢二小姐想出来的新马车式样更有价值么?”
周大匠捻着胡须沉默不语,他虽然因为妻子出身的缘故,对织机比较了解,可以说是全盘接手了飞梭织布机改造的后期工作,但他原本也是造马车、货车的匠人,还是个匠人头领,不是埋头做活的那种老实人,当然能看得出谢慕林那几张马车图纸的价值。若不是上头还有好些构思,短时间看起来没法实现,他觉得自己定能造出风靡天下的新式马车来!
真是太可惜了!
他看向两个昔日的属下,从离开杭州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三人都不可能重回过去的日子了。他们的份量太轻了,不足以让金指挥使费心思庇护他们,能帮他们找到柱国将军府的出路,已经对他们不薄了。
而萧家那位小少爷也把话说得很明白,不会勉强他们为自己做事,但若真的能给这种前途光明的军中后起之秀做事,岂不是比自己单枪匹马地在外头做活谋生要强得多?他好歹也曾经是匠人里的官身,哪里甘心重回草莽?但如果他真的要给萧瑞做事,就得先收拢住这两位同伴的心,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臂助,还要向新东家表现出自己的才干与能耐来,行事时,也要多些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