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与母亲文氏,以及两位兄长商量过后,把所有的水泥配方全都交给了二房的嗣祖母宋氏,包括他们目前能用的和不能用的,还有些在江南派不上多少用场的土法水泥配方,全都没漏下。宋氏将配方送去了竹山书院,如此,书院的师生、历届校友以及师生们的亲眷,个个都可以免费得到这些配方,自由使用。
谢家四房、五房那两位出了仕的族人都得到了家书,内附水泥配方。宋氏还联系上了亡父生前的至亲好友、门生故旧,哪怕是焦银台这样不在地方上任职的中枢官员,她都照样把水泥配方作为年礼的一部分,送了过去。就算当事人本身用不上,他总有家人亲友。只要其中有人用上了水泥,得了好处,就得记谢家与宋氏的这份人情。
谢慕林大方地四处送配方,不打算收人一文钱,但她需要这些人的人脉。谢家目前只有谢璞一个高官,还是在地方上任职的,四房、五房两位族叔,官职都比较低,影响力太小了。既然谢家本身实力有限,那就得尽可能组织起庞大的关系网,哪怕平时谢家无法从这个关系网里得到确切的好处,好歹在面临困难时,能有人可以拉他们一把。
宋氏偏安湖阴多年,虽然仍能借上父亲生前人脉的力,但能做的事还是有限的。如果不是皇帝本就有心要对付曹家,谢璞今春没那么容易从大理寺牢狱中脱身出来。谢慕林明白什么是人走茶凉的道理,也知道宋氏的亡父宋祭酒在今上潜邸旧人中的尴尬地位,可这不代表她不能把宋氏的人脉巩固起来,再扩大一下,然后化为谢家的人脉。
今后无论是谢璞的仕途,还是谢显之、谢谨之兄弟等人的前程,都有很多需要这些人脉的地方。
谢慕林看着宋氏往外写一封又一封的人,殷勤孝顺地帮着磨起了墨,用心留意这些收信人的地址、官职,在与宋氏的闲聊中,又顺道了解了他们的家世。她发现宋氏完全可以借着这些人脉,组织起一个情报网,全国各地的消息都能传到湖阴来。往日宋氏那么淡泊地少与故人往来,最多是每年写封信去问候一声,送份薄礼,实在是太浪费了!
谢慕林暗叹一声,但看着宋氏那高洁淡泊的姿态,始终没敢说出如此庸俗势利的建议来,污了嗣祖母的耳朵。
她顶多是私底下跟二哥谢谨之提一提罢了。
谢谨之没说什么,只提醒她:“别在祖母面前乱说话,只小心侍奉就是了。”不过他自己也参与了妹妹的工作,一同陪着宋氏写信,谢慕林帮磨墨,他就帮装信封、写信封、发信。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向宋氏请教,那些送信人都是什么身份,与宋家有什么来往。
宋氏大概挺喜欢这种回忆故人的消遣,闲暇时娓娓道来,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跟谢谨之、谢慕林兄妹俩聊一下某位故人年轻时的小秩事,顺道地,也会说起十几二十年前的京城旧闻,官场故事,谢慕林与谢谨之二人都觉得大开眼界,非常有意思。
他们天天都到二房去报道,早去晚归。哪怕是宋氏把所有需要寄出去的信都发出去了,他们也照旧每日去二房陪宋氏聊天,只是停留的时间没那么长而已。
谢老太太心里酸溜溜的,每天都要说无数风凉话。腊月里九房的柳氏也要忙活自家过年的事,没空天天来陪她,谢老太太如今闲下来了,自然就有空重新挑剔起宗房与二房的妯娌来了。
文氏尴尬地从旁劝和,但她也有许多事要忙,没法天天陪着谢老太太说笑玩乐。
谢显之、谢徽之兄弟几个也有学业要操心,宛琴同样忙着给文氏打下手,顺道争取更多的权柄,谁有空去应酬谢老太太呢?
谢老太太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糟糕,眼看着不知哪天就要爆发了。谢映慧这时候来了信,立刻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全家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再次团团围坐着读起了谢映慧的家书。这一回,文氏把正位让给了婆婆谢老太太,自己陪坐一旁。不过读信的人,依然还是谢显之。
谢映慧这次来信,似乎比之前几次的内容都要少一些。她主要是交代了一下三妹谢映容的病情,说谢映容前不久又发了一次烧,吃过药后退了烧,却又咳得很厉害。大夫说她这是损了根基,需要长时间休养,才能补得回来,再三叮嘱她不可受凉,更不可累着了,连饮食都要小心,而且她这病很容易过人,最好连门都不要出,也别见外人了,免得过了病气,连累了旁人。这下她们姐妹不但不可能在过年前回湖阴来了,只怕明年开春后,还得等天气彻底转暖之后,才能考虑走远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