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细细叮嘱着两个儿子，要如何防范燕王。四皇子低头听着，时不时还偷偷抬眼看一看朱瑞。至于朱瑞，他虽然还坐在一旁倾听着皇帝的“教诲”，脸上的表情其实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皇帝说完一段，便喘了一会儿粗气，才觉得好受了些。他低声对朱瑞道：“你别嫌父皇的话不中听……朕知道，你跟燕王相处久了，觉得他待你如亲子，便不想听到我说这些防备他的话……燕王亦是朕的同胞亲兄弟，朕怎会不珍惜与他的手足之情？让你与你弟弟联手提防燕王，并不是让你害他……而是让你们制止他去做蠢事！只要他一生光风霁月，从不行差踏错，自然人人敬他是周公，他死后也能流芳百世……这难道不是你回报他最好的方式么？！”

朱瑞扯了扯嘴角：“其实皇上何必如此费心费力？既然您对我父王如此戒备，我回去跟父王商量一声，索性回北平去算了！我们离开北平已久，也不知道边疆局势如何。身为藩王，自然是以守护国门为优先。京中这些争权夺利的事，与我们有何相干呢？！管他是谁坐在皇位上，难道还能与我们燕王府为难？！没有了我们父子，大明朝还有谁能镇守北疆？是指望从未守过边的萧将军，还是统领水师的何家兄弟能担此大任？！父王明明地位稳固，根本不用来淌京城这滩浑水的！如今皇上已经用不着他了，反而开始嫌弃他会威胁到自己，那我们又何必再逗留下去呢？趁早离开，也省得皇上日夜难安！”

他站起身，冲四皇子行了个礼：“对不住了，四殿下。原本父王与我答应了会护你周全，可如今却只能中途把你丢下来，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不过，幸好皇上没有改变立你为储的想法，内阁众位大人也站在你这一边，还有何家两位将军在，想必四殿下会平安无事，顺利登上储位的。父王与我便先行一步了。希望等我们回到北平之后，能很快就传来殿下的好消息。”

说罢朱瑞还真要往外走了。皇帝慌忙叫住他：“别走！重林！朕真的是为你们兄弟着想啊！”皇帝心里害怕极了，朱瑞离开后，是打算直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燕王么？！

四皇子再一次上前拦住了朱瑞，低声道：“兄长请留步。父皇说的这些话，固然不中听，可你好歹先听他把话说完了吧？”接着把声量压得更低了些——低到皇帝听不清楚的地步，“怎么也要先弄清楚，父皇都想出了什么办法去防备皇叔。兄长心里有数，皇叔也就不怕吃亏了。”

朱瑞再一次被四皇子的话打动了。他深深看了四皇子一眼：“殿下这些话……是真心的么？”

四皇子笑了笑：“我心里是知道皇叔为人的。”他与自己的皇父不同，没有干过亏心事，并不会胡思乱想。他只知道，若没有燕王府一家相助，他早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今天。

四皇子将朱瑞拉回到了皇帝的床边。这一回，他主动开口劝皇帝：“父皇，您先别自己吓自己。萧将军是否会把那件秘事告诉皇叔，还是未知之数呢！皇叔知情之后，也未必就会恼了您。说实话，当年先帝下诏命皇叔回朝，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连您自己都说不准吧？这又不是先帝已经下了传位给皇叔的诏书，而您却把这份诏书给毁了，兴许先帝只是想在临终前再见皇叔一面而已？又或许……他是想嘱咐皇叔，要辅佐好您，助您成就一代明君的伟业呢？

“再说了，当年先帝发现此事后，不也没有责骂过您么？先帝知情后也没说什么，可见他并未决定将皇位传给皇叔。皇叔不会为了这种虚无飘渺毫无实证的事与您反目，再怎么样，还有皇祖母在呢！有皇祖母在此，皇叔不会行谋逆之事，而宗室中那些居心叵测之徒也没有证据动摇您的地位。父皇您不需要如此担心的！”

皇帝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是不是把小儿子的话听了进去，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四皇子又转头看向朱瑞：“兄长，你也别生气。父皇只是一时慌乱，才会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罢了。如今京中的形势，父皇兴许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我势单力薄，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坐上储位，站稳脚跟，当真少不得皇叔与兄长的扶持！请你不要再轻易说出，要弃我而去的话了！”

第1585章 转移

四皇子的话成功地让皇帝与朱瑞都冷静了下来。

皇帝想起如今京中的局势，若他的身体能多支撑两年，也许还能稳稳当当地扶持小儿子朱珞坐上新君宝座，将所有居心叵测的野心家通通清除掉，然而他的身体做不到这一点……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再活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够替小儿子清除继位路上的所有障碍么？即使暂时清除掉了，等他死去后，小儿子能坐稳皇位，不会被任何一个深藏不露的野心家赶下台来么？最关键的是，倘若弟弟燕王真的起了反叛之心，小儿子能阻止对方夺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