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道:“皇上大约只是短暂把何万安放在禁卫统领的位置上。一来何万安出身水师,并不熟悉禁卫军事务,听说上任后十分不适应;二来,也是因为如今皇上对于宫中人等与禁卫军失去了信任,急需一位真正可以相信的大将取代原来的人,好将可疑的内应清查出来,恢复宫中的清静。若是没有清理掉宫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皇上又如何能安心继续生活在那里?更别说是让四殿下回去了。”
谢慕林叹道:“皇上为了这件事,还真是牺牲了不少,又是把四殿下送出京城,又是换上新禁卫统领什么的……曹皇后生前能在宫中经营到这个地步,又有萧家那边的人手安插在内,绝不是一两年的时间就能办到的,皇上却从来都没能拦住,现在要查,只怕也不容易吧?”
这话多少有些埋怨皇帝的意思,从谢慕林这个侄媳妇口中说出来,其实是不大妥当的。但朱瑞没有说什么,皇帝过去的失误多了去了,比如义母萧明珠的怀孕和死亡,就是皇帝的错。朱瑞身为燕王之子,生母又是萧明珠的心腹,心里对这位皇伯父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尤其是皇帝为了撒气,差一点儿赐死了李瑶枝,更让朱瑞心中不满。他当然不会指责妻子什么,反而还很有共鸣,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不过他还是隐讳地附和了一句:“若皇上真能狠得下心来,不见得办不到。之所以束手束脚,还是因为顾虑太多,又对萧将军心存疑虑,不肯放心用人的关系。叫何万安去查宫中的奸细……那可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兴许他忠诚可信,可他不是京中武将,对宫中人事更是所知甚少。面对着陌生的人事物,他又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朱瑞替前任养父稍稍打抱了一下不平,不过随即也想起了萧明德将军在亲人面前同样是优柔寡断,即使让他去查宫中的奸细,只怕查出来了也会遮遮掩掩吧?还更有可能被萧贵妃与三皇子利用,还是算了吧……
朱瑞握着妻子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已经有了安排,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我们也不必多说什么。四殿下托我给皇上与太后带话,我照做就是了。如今大雨倾盘,今天我们是不可能出发了,先在驿站中歇一歇,明儿一早,只要天气还过得去,便尽快坐船渡江,前往京城。许多事,我们得到了京城后,见到了父王,见到了皇上,才能着手去做。”
谢慕林应了,转头看得窗外,雨果然落下来了。
夫妻俩沉默着吃完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饭。明明饭菜都很有特色也很美味,但两人似乎都有心事,并没有评论太多。等吃过饭,朱瑞唤了随从过来问了问亲卫们今天上午都做了些什么,并对下午与前日的行程做出安排,而谢慕林那边,则收到了翠蕉报告的一个消息:“杨大老爷还在驿站里等着呢!方才还特地冒雨跑到咱们院子门前再次求见,淋得一身湿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过这会子他已经问驿卒要了间空屋子,叫了热茶,躲雨去了。”
杨大老爷这是不死心?还是听说永安郡王回来了,便想冒雨过来再扮一回可怜人?可惜,他大约是在扬州养尊处优惯了,这可怜的戏码没能演到底,淋了一会儿雨就忍不住跑了。
朱瑞吩咐完亲卫队长们,把人打发走后,便过来问妻子:“出了什么事?是先前那个姓杨的官员又来了么?”
谢慕林把事情告诉他,叹道:“若不是知道他因为什么事才落入了困境,说不定我还真会看在嗣祖父生前与他的交情面上,再加上杨家表哥表妹的情面,帮他一回。但他既然是自作孽,如今不过是即将受到法律的惩罚,那我就没必要多事了。相信嗣祖父若如今还在世,也会赞成我的想法。”
朱瑞想了想:“我去见见他吧。虽说我们不打算帮他什么忙,但继续让他在驿站里折腾,叫外人看了也不象话。我身为宗室,本不该与外臣结交,可他一直在我们门前徘徊,没交情也要被他编出交情来了!”
谢慕林忙道:“这又何必呢?我们摆出与他不熟的避嫌态度,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与他相见,才更容易被人说闲话呢!”
朱瑞笑着摸了摸妻子的脸颊:“没事儿,我也不希望他继续来打扰你。况且他既然在扬州做了几十年的官,想必对这一带的人事都十分熟悉。我想找他打听打听何万全的消息,也好确定四殿下在扬州是安全的。”
既然关系到四皇子的安危,那就是正事了。杨大老爷估计还算是有点用处吧?谢慕林不再阻拦朱瑞,只亲手翻出一件有防水功能的斗篷,给朱瑞穿上了,嘱咐他:“出门小心风雨,别淋湿了,也别吹了风,要是生病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