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璞匆匆吃过早饭后,又带着人往布政使司衙门去了。即使他还在新年假期中,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呢。文氏在家里,习惯性地带着两个长女料理家务,询问每个家庭成员是否身有不适,发现谢老太太又喊身上不好了,也不确定是真是假,直接把最近请熟了的那位大夫请过来给她老人家诊脉就是了。
除了谢老太太,家里人基本都没有大碍,哪怕是一向体质最弱的谢涵之,都被兄姐们勒令待在屋中,不许出门,因此也没吹风什么的。除了有些憋闷,他没有任何不舒服,欢喜得谢映芬直念佛,回头跟宛琴说了,宛琴也十分高兴,不顾自己也不是什么健壮之人,一天能往儿子的院子跑八回。至于银杏一晚上没回来的事,她早就抛到了脑后。叶老高夫妻带来的曹家近况,她也顾不上了。
谢璞中午难得地回家吃了午饭。
北平城并没有大碍。早在上回大风雪过后,外城受灾者不少,谢璞带领众官员安置受灾民众时,也特地清点过城中危房、草棚,哪怕是在那一次大风雪没有倒塌的,都一一检查过,该加固的加固,该撤出居民的撤出居民。所以,这一次大雪再次来临,外城被积雪压塌的房屋并不多,也就是十来间罢了,有人受伤,却没人因此死亡。当然,那些因天气变化而被冻死、病死的百姓,就另行计算了。
文氏与谢慕林兄弟姐妹等都为北平百姓受灾不深而欣喜,谢璞却还不敢大意:“底下人报上来,说这场大雪不仅仅是北平城周边,只怕通州、昌平等地都有。要等到明后日,底下各处官衙报上来,才知道各地受灾的确切情形。至于更远一些的几处州府,就得再多等几天。眼下正是新春佳节,所有衙门都封笔落衙了,天知道那些官员能不能尽心视事呢。”
吃过午饭,谢璞也顾不上午睡,便又出去了。他得去跟燕王、巡抚以及北平知府商量一下应对事宜,还得催一催底下人尽快把本府治下各地的受灾情报都报上来。
谢璞走后,文氏也没闲着。燕王妃打发人送了帖子来,请她明日过府喝茶。谢慕林还觉得这个邀请有些古怪,昨天才见过面,并没听说燕王妃有什么事,怎么今天她又来请文氏去做客了呢?
文氏却很淡定:“自然是有事相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多问。”
谢慕林越发疑惑了,正说话间,又有人来拜访文氏了。这回是巡抚夫人打发婆子送了封信来。文氏看了信,对那婆子道:“请告诉夫人,我明日会依时赴约,就在夫人说的那地方会合。”婆子笑着应了声,恭恭谨谨地退了下去。
谢慕林有几分看明白了:“娘,燕王妃是邀请你和巡抚夫人一起去王府喝茶吗?所以巡抚夫人约你同行?”
文氏点头:“想必还有按察使夫人,几位大将军的夫人,连城中最负盛名的几大世家的当家主母,多半也在应邀之列。这是每年的惯例了,若是北平府治下有大灾,燕王妃定会出面请各衙门主官之妻到王府喝茶,商议赈济之事。往年都是周老夫人出面,我顶多就是与旁人一起,给她老人家做个辅佐。今年你父亲新升布政使,周老夫人去世,便轮到我出面了。”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来。
谢慕林问她:“娘这是怎么了?这种事也寻常,先前那场大风雪时,你不是就做得很好吗?北平这地方,每年冬季都风雪不断,既然赈济之事会形成惯例,想必娘跟着爹在任上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吧?”
文氏叹道:“虽然没什么不习惯的,但往年都是周老夫人做主导,我等只需要听令行事就是。今年轮到我出面……”她又沉默不语了。
谢慕林不明白她有什么好顾虑的:“这种事很难做吗?既然是每年都会有的,想必早就有过旧例。娘要是觉得为难,照着旧例做,总是不会出错的。再有什么事,也可以跟燕王妃商量去。虽然今年是你头一次以布政使夫人的身份参与这种事,可又能比往年困难到哪里去呢?”
文氏告诉她:“不一样的。实话跟你说,周老夫人年高德重,又是燕王夫妇的长辈,往年虽说是燕王妃出面总揽,但她多半是不会过问的,只任由周老夫人做主。可周老夫人早年还能管事,近几年岁数纪大了,精力不济,便把事情交给了儿媳们代办。周家四位太太都曾经替婆婆理过事,可四位太太性情、行事不一,规矩也都各异。我虽然只是从旁辅佐,做不了主,可有些事看得多了,总觉得不妥,很想改一改。奈何除了周大太太与周三太太还愿意听我两句劝,另两位都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就是周大太太与周三太太觉得我的话有理,奈何周老夫人做了主,她们为人儿媳的,也不敢轻易改了婆婆的规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