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邻居,其实都是谢璞在布政使司衙门里的部下。今年由于碍着街口的周家办丧事,大家都不好在家门前大肆布置些什么喜庆的装饰,更没法欢欢喜喜地在别人家门前走过,都觉得挺扫兴的。众人只好多串门子,多拜年小聚了。谢璞与文氏也曾去过巡抚大人与按察使大人家拜年,但地位使然,今年主要是别人上他们家里来。
男宾们都在外院花厅里与谢璞说话,后者还叫上了几个儿子作陪,女眷们则都到正院上房里见文氏来了。大家都是常来常往的,其实都很熟悉,也无须讲什么客套了。吉祥话说完了,新年的礼数尽到了,大家坐下来喝茶吃点心的,很自然地就开始了对城中八卦新闻的讨论。
这种时候,女孩子们通常是不会加入进来的。文氏让谢映慧、谢慕林姐妹几个带着来宾中的未婚少女或女童们到南书房坐着说话去,也免得她们听到太太奶奶们说起某些不适合她们听的话题。
宛琴与大金姨娘则一个立在房门边上负责掀帘子,一个侍立在文氏身边,负责端茶倒水送点心。
大金姨娘干这种事,越发娴熟了,好几位太太奶奶们其实都早就记住了她的脸和名字。但宛琴到了北平后,还是头一回在正室文氏面前做这种工作,旁人都觉得她脸生,只是瞧她身段形容、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大家气度,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妾室。身为正室的文氏对着这样的妾室,竟也能淡定无比,很自然地吩咐她去做事,那妾室也能顺从,并不在客人面前有任何不敬正室的行为,众位太太奶奶们不禁都佩服起文氏来。
有人私底下打听宛琴的来历,得知是前头曹氏带过来的陪嫁丫头,给谢璞生了一儿一女的,都咋舌不已。
有位小官家的太太向文氏夸了一句:“不愧是公侯府第里出来的,不象咱们家里那几个姨娘,个个都透着小家子气,实在拿不出手。”这话才说出来,立时遭了几位上司家太太的白眼。
早已和离了的平妻带过来的陪嫁丫头,有什么可值得夸的?若不是生育有子嗣,不好打发,谁家正室会留着碍自己的眼?!
万太太还一点儿避讳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当着宛琴的面劝文氏:“亲家可得小心些,这样人家出来的姨娘,绝不是好对付的货色。天知道她是不是心里藏奸?!”
文氏只能干笑以对了。她瞥见宛琴表现平静,似乎完全不在意旁人议论的模样,轻咳一声,迅速岔开了话题。
第1024章 谦卑
文氏觉得宛琴有些受委屈了。等客人都走了以后,她特地把宛琴叫过去,安抚了好一会儿,让对方不要在意旁人的话,又委婉地表示,如果前些日子生病,还没有养好身体,可以多歇几天。
其实就是在暗示宛琴,如果不想再听那些官太太们说自己的闲话,可以不用到上房来侍候。
宛琴却非常柔顺地回答:“妾在上房侍候,原是妾该尽的本分。从前是妾糊涂了,怠慢了太太,才一直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如今妾既然已经醒悟过来,就万万没有再偷懒的道理。至于旁人的几句闲言,又有什么要紧呢?从前妾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老爷外任上,都没少听别人嚼舌,早已习惯了。况且这几位太太说的都是实话,偶尔还会夸妾几句。即使有几句不好的指责,也都是因为关心太太、与太太交好的缘故。妾心里感激太太们的抬举,断不会有半点怨言的,心里还十分高兴,这些太太们的家里,都与咱们谢家交好,不是那等面上和善、私底下暗藏祸心的小人。”
宛琴如此深明大义,又一派温柔和顺,就象从前在曹淑卿面前那般谦卑体贴,文氏还能说什么呢?自然只能默许她留下来了。
不过夜里私下与谢璞说话时,文氏也提到了宛琴:“她如今想开了,便事事都做得极好,叫人挑不出错来。在外人面前,也处处都顾着我的脸面,从不计较别人的闲话。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却又不好在客人面前为她说好话。有万太太在,一听到我替妾室庶子庶女辩解,定是要贬驳一番的,没得叫宛琴更受斥责,连累得孩子们也没落得好。”
谢璞轻轻笑了笑:“这有什么?万太太说话不中听,你也不必处处让着她。她就算是平昌侯府的媳妇又如何?万参议在我面前,尚且不敢造次,你又何必处处给他妻子脸面,倒纵得人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文氏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分寸,况且万太太还是为了我着想,我难道还能当面驳了人家的好意?万太太脾气是不大好,但她已是我们的亲家了,为了孩子将来的日子着想,我自然要给她留点脸面的。她得罪的又不是我,也从不跟我红脸,反倒是我们,为了把容姐儿嫁出去,顺道帮衬万隆一把,对她多少有些算计之处。我心里有愧,在她面前,总是忍不住要容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