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听,他是替宛琴姨娘传信来的;说得难听,他就是来告黑状的。不管那叶家的姐姐在谢家是否得宠,谢大人反正是不会容忍哪个小妾的娘家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北平城里作威作福的,怎么也会给那嚣张的叶家后生一点教训。
谢慕林听明白了,姓叶,果然是宛琴的娘家人。她在屏风后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便吩咐赵丰年,给大夫一个厚厚的赏封,谢过他传的口信,又送他一份礼物压压惊,然后问明白叶家人目前寄居的客栈所在,便端茶送客了。
回到内院,谢慕林就先去了四妹谢映芬的院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谢映芬吃了一惊,面上神色变幻,隐有几分忧色:“就怕叶家人来者不善。我好不容易哄得姨娘回心转意,倘若叶家人又再怂恿她干些什么不好的事,那我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天的口舌?!”
谢慕林道:“不管怎么说,叶家人肯定是从京城来的,说不定会带来曹家的最新消息。万隆那边要传信来,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了,大哥大姐心里不定怎么担忧他们生母的处境呢。既然有现成的消息来源,何必放过?我们先弄清楚叶家人的来意,就算他们真的不怀好意,难道宛琴姨娘还能随心所欲地行动不成?”
谢映芬想想也是,便咬牙道:“也罢。我这个做女儿的,就当是最后一次试探姨娘。我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自己拿主意。倘若到了这一步,姨娘还是分不清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我也没必要再在她身上费心神了。只要尽了赡养之责,我便是尽了孝道,谁也不能指责我对她不够尽心!至于四弟那儿,他身体不好,将来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姨娘的事很不必他来操心!”她将来是要嫁给二房外孙的,自然要回湖阴老家生活,还怕照顾不好一个三房的妾么?
拿定了主意,谢映芬便唤丫头为自己更衣。谢慕林在旁边盯着,确保她把自己裹得足够严实,还要弄块宽大的丝帕来遮脸挡风,再叫丫头打着伞,姐妹俩结伴出行。到了正院,谢慕林径自去了上房,谢映芬独自前往宛琴所住的耳房,敲门进去,刚好听到宛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宛琴窝在炕上,披着厚厚的棉被,颤抖着叫唤:“快关门!”银杏火速上前关门,又替四姑娘谢映芬解下斗篷,然后挂在火炉旁边烤火。
谢映芬坐在炕边,捧着茶碗暖了一会儿手,同时思考着要如何开口。
宛琴无精打采地问她:“病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还跑到我这里来。你瞧见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吃的喝的都有。先前请的大夫有点本事,喝了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四少爷还怕我药喝多了没胃口,叫人送了一小篓新鲜橘子来。虽说这天气实在冷得不行,但这火炕住久了,我也习惯了,不开门窗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难熬。等撑过最冷的这段日子,后面就好过了。你用不着每天过来看我,仔细吹了风头疼。”
谢映芬听得眼圈发红,抿了抿唇,道:“我来自然是有事要告诉姨娘的。前儿替你看诊的那位大夫,今日来家里传话,说是遇到了几个姓叶的人,声称是谢布政使宠妾的娘家人,前来北平投亲的。他家老子因为天气太冷,才进城就病倒了,叫他娘不知灌了什么药下去,病情越发重了。那做儿子的怕老子真个出了事,才去找大夫的,正巧找到了这位大夫头上,就是态度嚣张了点。这位大夫来过咱们家,知道些内情,便来报个信,问问是否真是咱们家姨娘的亲人,也免得是哪里来的骗子招摇撞骗,借着谢家的名号在外头讹人。”
宛琴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可能?!我爹曾经发过誓,他生是曹家的人,死是曹有的鬼,宁可死了也不会离开。这好好的,他带着妻儿来北平做什么?!是曹家被抄了?还是他……他见曹家势头不好,就忘了前言,带着妻儿做了逃奴?!”
第1009章 改变
“逃奴?”
谢映芬愣了一愣。她只想到叶家人可能是曹家派来使坏的,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种可能。可是……这可能么?宛琴之父叶老高从血缘上来说是她的外祖父,她从小到大也是见过他和他的后妻与儿女许多次的,知道他们是典型的公侯府第中等奴仆,日子过得比一般的小门小户要精细许多,但又没多大的能力,中中庸庸地当个小管事过活罢了。这样的人,一辈子只怕都没怎么出过京城,更别说是单独出远门办事了。这大冬天的,他能顶着逃奴的身份,避开官道大路,隐姓埋名带着妻儿从京城跑到北平?
谢映芬不相信叶老高有这个本事。他若真有那么能干,早就在曹家出了头,也不可能在平南伯府败落后,靠着嫁入谢家的女儿宛琴还有几分可利用之处,才被承恩侯府收下为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