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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1325)

等到他掀起车帘一看,发现前面那弱质妇人竟然不是陌生人,而是从前自家家道中落时的邻居,虽然有好些年没见了,但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据他所知,这位邻居就是个弱质女子,最是怯弱怕人的,而且遇事爱哭,全无主意。他自个儿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怕被她缠着哭了。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坐视她被恶霸欺凌,便下车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还顺道把谢家派给他的一名孔武有力、会一点拳脚的长随给叫上了,以防万一,留下青柏坐在车辕上看车。

等他问了那帮看起来象是恶霸一般的青壮男子时,才发觉自己误会了真实的情况。

其实是那中年弱质妇人家里穷了,她儿子为了挣钱,就伙同他人骗了那伙青壮男子——正是一群在市井间谋生的闲人,什么事都干一点,但也没什么积蓄。这伙人发现自己被骗了,又打听到骗子之一住在何处,就找上门来了。谁知正主儿带着所有钱跑了,只剩下个哭泣不止的体弱母亲与刚断奶的儿子,据说连他老婆都跑了,别说还钱,连个能干苦力挣钱还债的人都没有,这对祖孙自己还不知道要如何养活自个儿呢。他们只得在这里骂骂咧咧的,出一口闲气而已,还不能真拿这对祖孙怎么办。旁观的人听了半日,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句帮口的话都没法说,所以人人都只能袖手旁观。

刘先生很尴尬,但那妇人已经认出他了,冲他哭着哀求他救命,他的正直品性不允许他甩手走人,只能帮着对方跟那伙人说情。可是因为对方太过生气,又不知怎的误会他是要帮着那对祖孙否认骗钱的事,拒绝还钱,所以双方冲突起来。虽说刘先生身边有个长随护卫,但对方也是人多势众,混乱间谁也讨不了好。青柏见状不妙,连忙丢下马车冲上去帮忙。马车上虽然有些东西,但都比不上刘先生重要,他自然分得清轻重。

等到双方在混乱间把话说清楚,刘先生硬着头皮把那对祖孙的债接了下来,替他们的儿子偿还那伙青壮被骗的钱后,事情才算是解决了。对方一改先前咄咄逼人的态度,变得和气又亲切。刘先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到那只是十两银子,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大钱,完全负担得起,又可以请托按察使司衙门的熟人,帮着寻找那妇人的儿子以及其同伙,追回骗走的钱财,便安心揽下了这件闲事。

他还把自己私宅的地址告诉了那对祖孙,若他们实在有困难,无法生存的话,可以去他家里求助。他家还有家人在呢,帮不上大忙,提供两顿粗茶淡饭还是没问题的。对方的孙子实在年纪太小,他也不忍心看到熟人落难。那妇人对他千恩万谢,又哭个不停了。

刘先生看到就怕了,赶紧借口要去取钱,带着长随与青柏回到马车上。那伙青壮就在原地等着,顺便看管那对祖孙,免得他们人跑了,钱却没拿到手。这时候刘先生他们才发现车厢里被人翻得一团乱,黄铜做的手炉、脚炉和全套的上等白瓷茶具都不见了,还有刘先生的几件随身物件,包括钱袋等物。一同消失的,还有装有谢家三姑娘与万家三少爷庚帖的木匣。那木匣做得挺精致的,表面有雕刻图案,还镶了些贝壳、青金石什么的,用金漆描了花草,看起来十分富贵雅致,难不成是被贼人当成值钱的物事偷走了?!

刘先生又气又慌张,青柏与长随也都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找到贼人的踪迹。路旁有个好心人就告诉他们贼人往哪条窄巷里跑了,长随连忙追了上去,果然瞥见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人刚刚转过拐角,迅速跑开。他一路追上去,追到中途就追丢了,垂头丧气地回到马车边,向刘先生禀报。这时候,青柏已经向那伙青壮报了主家谢布政使的名讳,声明绝对不会赖了他们的账。他们也相信刘先生不是骗子,主动提供了帮助。

这伙人都是长在附近活动的地头虫,对本地那些惯偷的情况颇为熟悉。他们出了手,半个时辰后就把刘先生的东西追回了大半。手炉、脚炉什么的找回来了,茶具摔坏了一个,丢了几个,只找回来两只,刘先生的私人物品,钱袋里的钱没了,但其他东西包括钱袋都追了回来。至于装有庚帖的匣子,安然无事,只是沾了点灰尘,擦擦就好了,但里头的庚帖沾上了些污迹,不好直接送出去。刘先生对此已经十分满意,到附近的书画铺子里买了新的文房四宝,又重抄了一份庚帖,装回原本的匣子里。

他向熟悉的书画铺子老板借了钱,跟那伙青壮清了账,顺道多给了几两谢银,便继续自己的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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