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老太太这时候只怕还没起来呢,就算起来了,状况也未必会好,让她见马大奶奶,怕是要出丑。谢慕林只能一边指示香桃去金萱堂报信,示意谢老太太赶紧收拾整齐,准备见客,一边继续陪马大奶奶聊天了。
她其实很少有这种独自正式接待外客的经历,总觉得自己是在勉强尬聊,多亏马大奶奶本身就很擅长找话题,才没造成冷场罢了。然而聊着聊着,谢慕林就留意到,马大奶奶开始拿谢显之与谢映慧兄妹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马家做客这件事为引子,谈起了谢映慧与马玉蓉的友谊,继而谈到昨日的宴席,以及宴席上谢家兄弟俩与马家兄弟们的交往经过,又把话题引到谢家兄弟的性情与才华上了。
等到谢映芬闻讯,匆匆妆扮一新赶来帮二姐招待客人时,话题已经进行到谢家兄弟二人今明后这三年间的打算了。
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二人接下来几年里能有什么打算呢?都已有了秀才功名,考举人又还火候不足,自然是跟着父亲在北平住着,然后继续求学读书,为乡试做准备了。考虑到他们的年纪,这两三年里自然还要把终身大事解决一下。就算不立刻成婚,婚约总是要定下来的。
谢映芬估计是见马大奶奶和气亲切,与她们姐妹聊得很开心,半点架子都没有,就随口提了一下自己心头的担忧:“父亲和太太应该已经开始为大哥二哥相看嫂嫂们了吧?也不知会看中哪家的闺秀。我们今年才去北平呢,对那边的人家一概不熟,也不知进门的嫂嫂是否好相处?”
马大奶奶便笑得颇有深意:“终身大事不是玩儿的,男子成婚,把妻子娶回家,是要相伴一生的,自然要仔细看好了人选才行。这事儿轻忽不得,还是别太仓促定下的好。两位谢公子都还年轻,又有大好前程,家世、人品更是样样出众,何必着急呢?仔细看上两三年,也还来得及,眼下到了及冠年纪方才成婚的青年才俊,京里京外都多得很。”
谢映芬听得一呆,下意识地想:到了及冠方才成婚,也太晚了吧?大哥谢显之今年才十七,明年十八成婚刚刚好,要是拖到及冠的年纪再娶妻,那不是还要等两年么?
谢慕林却心下一动,微笑着对马大奶奶道:“我们做妹妹的,自然盼着大哥能娶得贤妻。因为不清楚北平的情况,如今心里也是惴惴的。大奶奶可是乐意给我们大哥做个媒?若是能有一位知根知底的好嫂子进门,我们做妹妹的也能安心些呢!”
谢映芬在旁眨了眨眼,便配合地露出微笑,附和点头,半点没有质疑自家二姐的意思。
马大奶奶抬袖掩口笑了:“谢大公子这等青年才俊,倘若我有幸能做得冰人,那就太有面子了!就怕咱们家殿下会嫌我多事,抢了她的差事去!”
这话已经不算是暗示,而是明示了。谢映芬忽然激动起来,想要问得清楚些:“马大奶奶……”
不等她把话问出口,马大奶奶已经转开了脸,顾左右而言它:“呀,太阳都升起来了呢。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谢映芬眼巴巴地看向谢慕林。谢慕林只是微笑:“我们老太太想必已经好了。我给马大奶奶领路吧?”她已经看到了香桃在门外做手势报信。
于是谢慕林就陪着马大奶奶往金萱堂去了。谢映芬踌躇了一下,也跟了上去。等她们到达金萱堂正房的时候,就发现谢老太太重新拿出了当年做风光老封君时的衣裳首饰,打扮得整整齐齐地,端坐在正位上。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装扮一新,按照规矩分立两侧。屋里所有的摆设,以及待客用的茶水、点心、果盘、插花、熏香……全都照着当年谢家还未被抄时的规矩来,样样都象模象样的。除了做法、式样略有些过时,与时下流行的作派差别很大外,也足够体面了。
马大奶奶知道谢家人这些年一直住在乡下老家,谢老太太更是深居简出,也不在意这些,客客气气地给谢老太太行礼问好,亲切和气得仿佛是谢家亲戚家的小媳妇。谢老太太昨天才确认了永宁长公主对自己没有杀意,今日再见到长公主的儿媳对自己如此客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满面堆笑地请马大奶奶就座,命人上茶,又照着自己从前招待宗室贵妇时,前儿媳曹淑卿教她如何应酬时的决窍,殷勤地与对方攀谈。
谢老太太毕竟也曾做过十来年的富贵老诰命,只要她不露出本性来,而是照着自己所知道的规矩,装成知礼的贵妇,还是能忽悠住人的。谢慕林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装X。但她愿意装X就好,好歹不会在客人面前出丑。至少马大奶奶没露出异样来,还跟她一来一往地谈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