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厅的牡丹姐还说,其实歌舞厅的姑娘们,很多很快就攒够了离开歌舞厅的钱,偏偏因为孝道的缘故,家里拖累,明明自己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可以一起出门赚钱,哪怕是去拉黄包车呢?也是能赚些生活费的。偏偏这些家人宁可送家里的姑娘来歌舞厅做皮肉生意,或是卖笑,也愣是在姑娘赚了钱后,抢了钱就花,让姑娘们一年一年的虚耗在歌舞厅里,令人唏嘘。
这样一来,上海市的百姓们,骂那些叶家人的人就更多了。反而是歌舞厅里,逐渐的又有姑娘给自己赎身,拿回了当初签下的契约,走了。只是走的这些姑娘,大多是年纪大的,彻底对家里绝望的。那些和茉莉一般年纪的,仍旧对家里抱有幻想,觉得家里人还是爱着自己的,宁肯继续留下为家里赚钱。
饶是牡丹姐,对此也莫可奈何。
却说汪云天这一天又来看叶家,见到叶思琦姐弟几个又在坐着发呆,反倒是最小的叶思念,正跟着小江氏到处忙活,虽然没有种菜,可是做饭洗衣的,这些也都是活儿。刘氏自觉是婆婆,从前几个孩子小的时候,她还愿意搭把手,现在重孙子都要有了,她当然不肯动手,只坐在屋子里陪着叶思蕊,纳着鞋底,也能算是在为这个家做贡献。
汪云天站在门口顿了顿,到底没对着这姐弟几个说什么,只是在和叶思蕊两人独处时,低声道:“你大姐走了便走了,她过得苦,现在终于想通了,愿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好事,蕊儿,你该为她高兴才是。不过,她走了,你家的生计问题……总该要想想法子的。”
叶思蕊顿时心里一慌,拉着汪云天的手问道:“你不愿意养我了?我肚子里,可是还有你的孩子呢。”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当初我说了……不行,是你说,就要结婚了,没关系的,就算怀孕了也无妨,很快结婚了就能生下来。可现在……云天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
汪云天没想到叶思蕊说哭就哭,慌忙的给叶思蕊拭泪,无奈道:“你说甚么呢?你和孩子,我当然都会好好养着。虽然家里不允许我现在娶你,可是,你等等,等将来,只要有机会,我是一定要接你去汪家,给你和孩子好日子过。可是,我养着你是应该的,租了房子给岳母她们住也没问题,但二姐和两个弟弟……他们这个年纪,也该出去找份工了。不找工,将来怎么嫁人娶妻?”
叶思蕊却道:“不是还有你吗?”
汪云天一怔。
叶思蕊撒娇道:“汪家这么有钱,你手指头松一松,漏一点出来,可不就能养活我们一家子了?那叶梨可以一个人养一家子,我也可以啊。唔,我怀着宝宝,不太可以,可是,我还有你啊,是么,云天哥?”
汪云天直觉哪里不对劲,可看到叶思蕊娇憨的模样,到底不忍心再说,笑了笑,这件事就过去了。
等他回到家里,汪母刚好喜气洋洋的送走了客人。
一回头就看到儿子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道:“你又去那边了对不对?我不是早跟你说了,那边有她奶她妈她姐,一家子都不出去做工赚钱,都指着你养着他们,他们肯定会照顾好那谁。孩子也会好好的生下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下次不许去了。我这便有事要你帮忙。”
汪云天有些别扭:“妈这里能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汪母微笑道:“我请了一位曾经真正的官太太来家里做客。她的丈夫曾经做到了从三品的京官,现在没有大清朝的官可以做了,现在却也做起来了造船的生意。这位太太,可是厉害的很呢。”当然了,这位厉害的太太,生了三子一女,那最受宠的女儿,现在可还没出嫁呢。
汪云天又不傻,一听就明白了,起身就走,不肯去陪这位小姐。比起这些一个模子雕出来的大家闺秀,他还是更加怜惜他的蕊儿。
登时气得汪母一个倒仰。
等到那位太太带着女儿来上海市的那天,汪母瞧见汪云天果真没有过来陪客,心里头才真是气得咬牙切齿。
这位官太太姓江,夫家姓李,李太太人很温柔,脾气也好,教导出的女儿也是个温柔大方的性子。母女两人瞧见汪云天没来,倒也没恼。
李太太温柔的拉着汪母的手:“孩子们没缘分,咱们却是有缘分的。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前也是有个亲妹子的,只是战乱频发,后来,大清……没了,我们家里那时候乱成了一锅粥,也顾不上这个妹子。等想起这个妹子,派人来找时,派去的三波人,只有一拨人回来了,说我那妹子的丈夫没了,一家子都从家乡搬走了。我也不知我那妹子如何了。不过,今日瞧见妹妹,我却是觉得分外亲切。妹妹且不要管小辈的事情了,他们没有缘分,我们有,就暂且先续我们的缘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