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为了防止哥哥进入网络,他把他关在法拉第笼中,隔绝一切电磁信号,还设定了监察系统和自毁程序。”
他顿了顿:“只要系统侦测到任何逃脱迹象,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启动了自毁程序,他会怎么样?”戚灵灵问道。
简涵没说话,但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痛。
戚灵灵一阵心悸:“我要见他。”
简涵哽咽了一声,眼中泪光闪烁:“哥哥恐怕没办法见戚小姐了。”
他顿了顿:“三周前,哥哥忽然陷入昏迷,大约两周前,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系统侦测到他逃逸的线索,启动了自毁程序。
“戚小姐出院那么久我才联系你,因为之前我在国外操办哥哥的葬礼。”
没有人说话,“葬礼”两个字盘旋在空中,就像两只秃鹫。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张开嘴,也哭,可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人伤心到了极点的时候,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声音倒着往心里钻,钻出个巨大的窟窿。
原来她心底始终藏着一丝希望,希望祁夜熵是现实中的什么人,可以和她一起醒过来。
秃鹫俯冲下来,用铁钩似的喙凿开她的心脏,啄食了仅剩的希望。
简涵看着戚灵灵,他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神情,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苍白纤瘦的姑娘好像是碎片拼起来的,很担心她会突然“哗啦”一声变成一堆碎片。
她已经近十年没见过哥哥,哥哥对她来说应该只是个关系泛泛的老同学而已,可是她看起来却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他们之间大约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吧,简涵心想。
“戚小姐节哀,”他不知不觉成了安慰人的那一个,“哥哥走的时候很安详,我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已经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其实……”
他想说哥哥活着时很痛苦,因为技术的局限,他不能离开实验室,甚至不能自由活动,每天十六个小时只能躺在床上插着电极,离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但是转念一想,他好像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戚灵灵木木地坐了一会儿,用尽全身的力气憋出一句话:“三周前昏迷,是哪一天?”
“三日,”简涵道,“准确说是3日凌晨一点左右。”
“就是我昏迷的时候。”戚灵灵双眼失神,自言自语似地道。
“也许只是巧合。”简涵下意识地安慰,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
“我昏迷那天一个人在公司加班,但是有人用我的手机打了120和保安的电话,”戚灵灵说着,眼泪涨满了眼眶,“他是因为做了这些事才被发现的,对吗?”
简涵没说话,但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突发心肌梗死,被关在大洋彼岸实验室里的他不可能预料到,所以他是怎么第一时间发现的?
简涵沉默了一会儿,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哥哥留下了一些遗物,和戚小姐有些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他顿了顿:“里面有个移动硬盘,是我们事后处理主机时发现的一个秘密文件夹……戚小姐的问题,应该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戚灵灵道了谢接过来,没有打开,站起身道:“我就先告辞了,麻烦简总帮我向刘律师说一声抱歉。”
简涵:“信托的事……”
戚灵灵嘴角牵动了一下:“我不需要了。”
简涵想了想:“戚小姐回去慢慢考虑,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戚灵灵点点头,道了谢,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她没回公司,径直回到出租屋,进了门,锁上房间,坐在小桌子前。
文件袋静静地躺在桌上,她一直坐到天黑,才积聚起足够的力量,打开封口,里面除了个银色的移动硬盘外,只有轻飘飘一页纸,是从普通划线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整整齐齐地对折着。
纸有些软,折痕也很深,像是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摩挲的样子。
戚灵灵将纸展开,入眼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是她的化学课堂笔记。
整张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熵:用来表示一种能量在空间中分布的混乱程度,能】
能字没写完,最后一笔拖得很长,直接划出了界。
戚灵灵看着这长长的一道线,尘封的记忆慢慢揭开。
那是周三下午的化学课,天气很好,怪人同桌照例趴在课桌上睡觉。
“熵,英文叫做entropy,这个概念……”
所有课中就属化学最无聊,连戚灵灵也听得昏昏欲睡,她用水笔扎了一下手背提神,把笔记本翻过一页,继续记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