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灵灵立刻意识到,这里大约是北溟。
她“低头”看了看,看不见自己的形影,她现在是元神状态,而周遭的一切也只是祁夜熵的意识创造出来的虚景而已。
她环顾四周,偌大个院落里空无一人,房舍门窗紧闭,从整块水晶做成的窗户往里望,只见屋内黑黢黢,死气沉沉,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紧闭的院门上缠绕着玄铁链。
戚灵灵正打算飘到别处去看一看,院门上的铁链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接着门轴转动发出“吱嘎”一声响,门开了。
戚灵灵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感知到她,可是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株珊瑚,实在无处可躲,正紧张着,人已经进来了。
来的是一对主仆,两人的目光径直穿过她,神情并无异样,显然是看不见她。
戚灵灵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来人,待看清那主人的容貌,她不由怔住。
那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贵妇,容貌是她生平仅见的美艳,遍身的明珠宝石和绮绣都被她的美貌衬得黯淡了,裙裾下露出双脚,她没有穿鞋履,肌肤比脚下的沙子更洁白,不过仔细看脚腕上却生着细细的鳞片,是比金子更耀目的金色。
不过戚灵灵震惊并非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那双与祁夜熵十分相似的眼睛,任谁一看都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
金尾是北溟皇族的标志,难道祁夜熵也出身皇族?那么他杀鲛人太子、书中灭鲛人皇族,就是弑杀自己亲族了,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故事,也许谜底就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也许正在窥探大反派的内心世界,戚灵灵就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正想着,那贵妇向侍女道:“东西给我,你退下吧。”
那声音温婉悦耳,但隐隐含着威严,是久居上位之人特有的。
侍女恭顺地道了声“遵命”,将手中托盘交给主人,然后低头退了出去,依原样关好院门,仔细缠上铁链。
托盘上是一只带盖的琉璃碗,碗旁放着一把金汤匙。
院子中只剩下那女人,她来到屋前,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扉。
戚灵灵连忙跟上,紧随其后进了屋。
屋子里昏沉沉的,只有那一扇水晶高窗里漏进些许光,也被层层帷幔挡住了大半。
角落里传来铁链细碎的声响,戚灵灵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影。
原来屋子里有人。
女人从袖中拿出夜明珠,屋子里总算亮了点,戚灵灵这才看清楚角落里的黑影,那竟然是个瘦弱的孩子,看着只有六七岁,但这种营养不良的孩子看起来通常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
孩子浑身赤.裸,柔软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是唯一可以用来蔽体的东西。
他抱着腿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间,四肢细得像麻秆,肋骨清晰可见,孩子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镣铐,纤细的脖颈上也箍着玄铁项圈,连着铁链,肌肤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白惨惨的身躯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一看便是用利器割出来的,皮肉翻卷,隐隐可见白骨。
戚灵灵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女人把托盘放在一边,上前推了推孩子:“小熵,阿娘来看你了。”
戚灵灵浑身发冷,比进入祁夜熵灵府时更冷,连骨头缝都冷透了。
孩子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精致得不可思议的脸庞,因为消瘦,黑沉沉的眼睛显得格外大。
他看着女人,眼神漠然,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但是戚灵灵太了解他真正漠然时的样子,从麻木表象中分辨出一丝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希冀。
她还注意到他的手指蜷缩起来,像是要把什么攥在手心里。
她的心也紧缩成一团。
女人取出一条丝帕,开始给孩子擦拭身上血迹:“疼不疼?”
孩子一声不吭,只是在帕子碰到伤口的时候瑟缩了一下,牵得铁链“哗哗”作响。
女人道:“弟弟还小,调皮了些,他是受了那些坏孩子的怂恿,阿娘已经说过他了,下次他不会再来了。”
孩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女人摸摸他的头发:“真乖。”
她收起帕子,从托盘上拿起琉璃碗,揭开盖子放在一旁,然后执起汤匙调了调:“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甘露蜜羹。”
她说着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尝尝看,阿娘亲手做的。”
孩子摇摇头,不肯张嘴。
女人神情忽然一变,站起身,把碗连同汤匙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金汤匙掉在地上“当啷啷”作响,琉璃的碎片和汤水一起飞溅,有碎片溅到孩子身上,在他白惨惨的肌肤上割出了几道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