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月+番外(74)
然云绫霜长在宫中,自是不信他这些花言巧语:“说的比唱的好听,可滗翎屿的诚意,本将军是一点儿也没瞧见。”
六月本就艳阳高照,礼官更是紧张的满头大汗,身上的官服已被汗水浸了个透:“这……”
“阿霜——”
身后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云绫霜回头看去,瞧见明月寒穿着繁琐喜服款步而来,连忙跳下马背:“寒……公主殿下,外面日头大,您怎么下来了?”
明月寒用鎏金鸳鸯团扇遮着脸,柔声道:“我听见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公主仔细晒着了。”云绫霜说罢看向瑶茱,“扶公主上轿。”
明月寒伸手拦住了她,对礼官道:“这位大人,本公主即将远嫁,不舍故土,还请大人允许本公主在此停留片刻。”
礼官连连应下:“是,是,但……还请公主莫要误了吉时。”
明月寒颔首微笑:“那是自然。”
云绫霜会意,跟着明月寒走远了些,只是不再如从前一般与她并肩而行,隔着两步距离跟在她身后。
临近申时,海上微风阵阵拂过,两人沿着海岸走着,倒不算太炎热。明月寒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云绫霜:“阿霜,我此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云绫霜垂着眼帘,默然片刻,从衣襟里拿出了那枚双纹玉佩,在明月寒面前跪了下来:“这枚玉佩是宋皇后的陪嫁,公主往后独自身处异乡,看着熟悉的物件,心里也能宽慰些。”
明月寒低下头,轻轻握住了云绫霜的手:“我只送过你这一件东西,你也要还给我吗?”
云绫霜躲开她的手,将玉佩系在她腰间:“公主给过臣女许多赏赐,只怕公主是忘记了。玉佩贵重,臣女不敢戴在身侧,今日物归原主。”
当然,是完璧归赵,还是怕睹物思人,只有她自己清楚。
系好玉佩,云绫霜微微后撤,端正地向明月寒行了一个叩首礼。明月寒心中骤然闷痛,偏开目光,任海风吹干眼中晶莹闪烁:“姑娘这是做什么。”
“臣女自幼双亲亡故,承蒙公主疼惜,待臣女百般爱护,臣女才得以有今日。”云绫霜缓缓起身,“公主大恩大德,臣女永世不忘。”
明月寒不想再听下去,转身欲走,却被云绫霜拉住了袍袖:“公主的口脂淡了。”
明月寒手臂微动,扯回了袖子:“不打紧,等下叫瑶茱重新上妆便是。”
“怎么不打紧?”云绫霜望着平静的海面,轻浅一笑,“新娘子出嫁合该漂漂亮亮的,更何况是荣嘉公主。”
云绫霜腰间常年别着一把银色镂花匕首,是年少习武时师父韶温飏所赠。明月寒眼瞧着她拔出匕首,眼神慌乱了一瞬:“你要做什么?阿霜!——”
不待她阻止,云绫霜已将匕首插进了自己左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晕在深红的骑装上却不甚明显。云绫霜强忍疼痛,扯出一抹笑:“公主不必担心,臣女下手知道轻重。”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在伤口处蘸上鲜血,轻轻蹭在了明月寒柔软的唇瓣上:“今日,臣女取心头血为誓,公主一日不归晟颐,臣女便不离西疆。云绫霜,此生只是公主近侍。”
陷入昏迷前,云绫霜最后望了一眼明月寒,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身影。
明明已是申时,太阳却没有半点要落山的意思,将海水映得金黄,就连浪花和海螺都带着暖色。
什么都是暖的。
……
半年后。
“参见王爷。”
赫连清宥刚从街上回来,手里拎着一堆点心,瞧见元祈在房门外守着:“澈儿呢?”
元祈朝房里看了一眼,低声道:“滗翎屿来信,小的也不知信里写了什么,王妃看了之后就将小的们都撵了出来,王爷快进去瞧瞧吧。”
“去做些甜酿圆子来。”赫连清宥将点心递给元祈,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澈儿,我回来了。”
他在门外与元祈说话时云锦澈便已听到了,只是心烦意乱着,不愿应声。听见赫连清宥在外间连着喊了几声,云锦澈到底是不忍让他担心,从里屋出来了:“夫君回来了。”
云锦澈接过他脱下来的氅衣挂起,赫连清宥往手心里哈了两口气,拉着他走到炭盆边:“外面可真冷,估摸着这两日要下大雪了。”
“怕是雪再大,也比不得霜儿心里冷。”云锦澈沉声叹息,拿出一张信纸递给他,“荣嘉公主有孕,已三个月了。”
赫连清宥接过信,沉默着看完,指尖一松,信纸便轻飘飘地掉进了炭盆里。云锦澈侧目看他,眉头轻拧:“你这是?”
“你若是怕霜儿伤心,不告诉她就是了,何必愁眉苦脸的。”赫连清宥抬起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云将军,再这样可要长皱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