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月+番外(72)
许遴跪在榻边,看着榻上大汗淋漓的明临杞,也急了一脑门子的汗:“陵总管,劳烦您去禀报贵太嫔娘娘,王爷如今情势,唯有剖腹取子。”
叶序年闻言心下大惊,瞳孔骤然一缩。
剖腹……取子?
殿下还留着那孩子?!
叶序年强压满腹震惊,确认四下无人,将窗子缝隙稍稍拉开了些,整个身子都贴上了墙面。
陵朝亦是惊心:“剖腹取子?这不是要殿下的命吗!”
许遴沉沉叹息一声:“男妻生子本就是逆天道而行,照理说坤泽生产,须由乾离陪伴在侧,以信引作辅,方可缓解疼痛,帮助坤泽顺利产子。”
陵朝急得眼泪直打转:“可眼下叶将军在东域,就算叫人去请也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陵朝…”明临杞生性要强,便是现下被疼痛折磨的厉害也不肯哼咛一声,死死抓住了陵朝的衣袖,“本王在,在院中的榕树下,埋了一坛青竹酒。你去…去将它挖出来,拿到屋里煮开……”
陵朝应声去了,许遴垂首看着明临杞:“殿下,即便青竹酒与叶将军信引气味相似,也无法代替信引,对您起到任何缓解作用。”
明临杞闭了闭眼,苍白的唇瓣微微发颤:“本王知道,可至少,本王能骗骗自己,叶序年是在这儿陪着本王的……”
月光将阑窗外的身影拉的斜长,叶序年怔愣茫然许久,眼前不自觉晕开一片温热水汽,随着他眼睫颤动,簌簌滚落。清明与模糊交替间,叶序年听到榻上之人再次开了口,声线是惯常的清冷,此刻不过添了些虚弱:“许医正,按你说的做……务必,保住孩儿平安。”
叶序年手上陡然脱力,碰倒了窗台上的盆栽。青花瓷盆掉落在地,与盆中培土一同碎裂开来,奈何雅月轩实在混乱,这样的响动在今夜也显得微不足道,无人注意。
明临杞疼得浑身痉挛,却被小厮们制住了手脚动弹不得。陵朝端了酒坛子进来,倒入盉中,放在火炉上温着,不消片刻,青竹酒的香气便在房中散开,掩去了些许血腥气。
叶序年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着放出了些信引。
一墙之隔,也不知有没有用。
许遴将刀片放入盉中,跟着青竹酒滚了几遭,又用镊子夹出,在陵朝捧来的烛灯上烤过。叶序年盯着那刀片,只觉晚香玉的气息愈发浓烈。
明临杞在害怕。
那样不可一世的淮王殿下,因着他叶序年的一时任性,此刻经受着近乎耻辱的折磨。明明这样害怕,还要装作无事,叮嘱医正务必保下孩儿。
叶序年抬手掩面,以免自己露了泣声。
他的阿衍,当真是傻透了。
……
折腾至子时,雅月轩中总算传出一声嘹亮的啼哭。明临杞还未来得及瞧一眼便已昏睡过去,许遴给把过脉,确认除了虚脱外再无他事,纯贵太嫔这才放心地回了素宸苑。
陵朝带着丫鬟小厮将屋里收拾干净,又点了熏香驱散血气,到子时三刻才算忙利索,吹熄蜡烛,关上门去外头守夜了。
叶序年安静等了片刻,确认不会有人再进屋,才推开窗子,翻进了屋内。
明临杞活了二十七年,想必从不曾受过这般苦楚,今夜当真是疲累至极。叶序年轻手轻脚地在榻边坐下,见他在睡梦中尚且眉头紧皱,双手搭在腹部,定是伤口疼了。
他是亲眼看着许遴如何用刀子剖开了明临杞的腹,又是看着那孩子出生的。只是那时他目光全在明临杞身上,并未细瞧孩子,只听见陵朝哽咽着向纯贵太嫔报喜,说淮王殿下喜得麟儿,诞下了一位小世子,这才知晓他们的孩儿是个男孩。
叶序年轻轻拉起明临杞的手,凑至唇边落下一吻,释出少许信引无声安抚着他。
但愿这样能帮他缓解些许疼痛。
“今日是四月十九,是我们孩儿的生辰。”叶序年声音极轻,又忍不住摸了摸明临杞的脸,“殿下,臣好想念你。”
晨光微熹之时,淮王府中早已没了叶序年的身影,仿佛他昨夜不曾来过。
明临杞是被腹部伤口疼醒的,醒来还不到卯时。陵朝进来伺候他服过药:“殿下,您才睡了三个时辰,再歇息一会儿吧。”
明临杞摇了摇头,犹豫着问道:“陵朝,昨夜…可是叶序年回来了?”
陵朝一愣:“殿下为何有此一问?将军根本不知您留下了这个孩子,况且将军现下正在东域,还要三年多才能回来呢。”
“是啊,原是本王糊涂了。”明临杞垂下眼帘,隐去眸底淡淡失落,“你去将孩子带来给本王瞧瞧吧。”
昨夜他虽被疼痛麻痹了其余感官,可后来那刀子落在他身上时,他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的那般疼痛,反倒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浑身血脉都流畅了。按照许遴所说,只有得到了乾离信引安抚的坤泽,才会有如此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