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月+番外(66)
陵朝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索性不再问,免得自己愚笨惹恼了他:“对了殿下,裴大人听说殿下回来,派人来传话说已在府上收拾好了厢房,若殿下不嫌弃,可去住上几日。”
明临杞由他扶上了轿子:“今夜先宿在洗华宫吧,本王身上不舒服,少折腾些,明早出宫再去永诚那儿。”
陵朝现在哪里听得了这话,立时紧张起来:“殿下,您哪里不适,可要宣医正来瞧瞧?”
明临杞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陵朝只得作罢,吩咐宫人起轿。
轿辇摇摇晃晃,也没舒服倒哪里去。明临杞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意识却十分清明。雪天路滑,又夜色晦暗,宫人们生怕摔了主子,不敢行的太快,走了快两刻钟才在洗华宫前落了轿辇。陵朝掀起轿帘,扶明临杞下了轿。
明临杞抬首看向洗华宫的牌匾,恍如隔世。
当年他还是个六岁孩童,听说三皇兄请了摄政王的徒弟璟宁世子来给他做开蒙先生,一早便在宫门口候着。先生的轿辇并不显眼,却很是素雅,他就站在还未消融的积雪地里,看着先生下了轿,一袭青衣翩然而至,肤光胜雪,面若桃花。
后来先生每日在上书苑候着他,教他习字念书。三皇兄闲暇时总会路过上书苑,或专程来接他下学,将他一路抱回洗华宫。
那时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明临杞收回目光,缓步入了寝殿:“陵朝,你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本王要去刑部探望叶序年。”
“是。”
冬日天亮的晚,卯时也不过晨光微熹的样子。明月寒悠悠醒转,瞧见屋里光线昏暗,撑着身子坐起来:“瑶茱,什么时辰了?”
外头侍候的人听见动静,快步过来掀开了床幔,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公主,您醒了。”
“阿霜?”明月寒微讶,偏头看了一眼外间,“你在这儿守了一夜?”
云绫霜垂着眼睛,并未回答:“既然醒了,臣女去唤瑶茱端药进来。”
“你别走。”明月寒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阿霜,你是在怪我,是不是?”
云绫霜背对着明月寒,眼睫轻颤,簌然落下一滴晶莹的泪,连忙抬手拂去:“臣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近来体弱,昨夜又受了冻,须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臣女便不打扰了。”
明月寒听出她声音哽咽,手上使力将她拉回榻边,拥入怀中:“是我错了,我该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若我早向父皇请了婚,如今,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
云绫霜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明月寒抱着这么一哄,什么气话也装不出了,埋头呜咽起来:“寒姐姐,我不想你走,我不要你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位楚总兵……当真是在意你。”明月寒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他从椋城调了五百精兵,若不是我拦下,只怕昨日他就要与叶二公子一同逼宫了。”
云绫霜吸了吸鼻子:“那又如何,我与他不过儿时玩伴。”
明月寒无奈,将她抱紧了些:“父皇圣旨已下,我嫁去滗翎屿之事无可转圜,可你不同。在我离开之前,总要看你安稳了才好。”
云绫霜坐起身来,抬起衣袖胡乱蹭去了满脸泪痕:“昨夜出宫时我已与父亲和舅舅商议过,待你出嫁后,我便会去西疆寻他们。”
她看着明月寒,眸中泪光闪烁,却是无比坚定:“寒姐姐,那日在诏狱我便同你说过,若我能活着出来,只盼余生倾付沙场。”
明月寒握紧了她的手:“阿霜……”
“公主!”
瑶茱急急从门外跑进来,打断了二人谈话。明月寒面色微凝:“何事这样慌张?”
“宫里传来消息,说仁寿殿出事了,皇后娘娘请公主和姑娘即刻进宫。”
昨日夜里下了一夜的雪,路上湿滑无比。明临杞怕马车打滑,硬是顶着冷风骑马出来的。
因着路滑,他行的并不快,经过东街时恰碰上明月寒从府里出来。他当初未能听了明月寒的劝,这几日一直愧疚着,现下正好撞见了,便在公主府前停了下来:“荣嘉公主。”
明月寒行色匆匆,听见声音才注意到他,连忙福身行礼:“参见九皇叔。”
明临杞下了马,见她病容憔悴,心中愧疚更甚:“本王未能顾全叶家,让你操劳了。”
明月寒垂首摇头:“不怪九皇叔,是荣嘉自负,将事情想简单了。荣嘉,亦未能保全云家。”
这会儿尚不及辰时,一阵冷风吹过便冻得人浑身难受。明临杞瞧见她腰间宫令,想起今早在宫中听到的风声,问道:“你可是要进宫去见太后?”
明月寒这才察觉他是从皇宫过来的:“是,母后派人急召,九皇叔可知宫里发生了何事?”